看着苏昉一步一步靠近,赵栩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挡在了九娘身前:“阿昉,你慢些说,别逼阿妧。”
九娘却绕过赵栩,站到苏昉的面前,仰起脸,凝视自己两世里都心心念的孩子,心潮起伏。她已经不会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泪水了。他不再是那个赖在她怀里不肯搬去外院的阿昉,不再是因为一个傀儡儿会几天不同她说话的阿昉,不再是哭着喊娘你别丢下我的阿昉。他已经长大了,一步一步,稳稳当当。他有苏瞻和自己两个人的长处;他有自己的主见;他睿智又决断;他有担当。他先是苏昉,才再是她王玞的儿子。
“阿妧,你究竟是谁?”苏昉一字一字地问出口,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九娘手中的灯笼倒映在他瞳孔中,似幽幽燃烧着的两团火。
“孟氏九娘,孟妧。”九娘一字一字地答。
“你何时何地见过我娘的最后两本札记?那天在书房为何不提?”苏昉声音有些嘶哑。
九娘双手拢在袖中,极力压抑着自己,尽量平静地看着苏昉:“此事说来话长。”
“我洗耳恭听。”
“此事过于惊世骇俗。”九娘轻轻侧过头,眼风扫过站在一边抿唇不语的赵栩。
“出你口,入我耳,再无人知晓。”苏昉说完,转向赵栩。
赵栩摇了摇头毫不犹豫:“我不走。阿妧你尽管说。我担保只有天地鬼神你我他知晓。”他握紧了双手。苏昉在阿妧心里,才是那个与众不同之人。他,原来只是别人之一而已,一种难言的钝痛蓦然涌上心头。但他不想走,不能走,不会走。
九娘沉吟着,慢慢理了理自己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疏离,都和她设想的不一样。但她要说的话,没有犹豫,无需思量。她已经在心中说过无数遍。阿昉他还有属于他自己的路要走,很长很长,会有人同他携手前行,那个人,不会是她孟妧,也不能是前世的王玞。
“阿妧七岁那年,生了水痘。”九娘转过身,慢慢走到池塘边,池水平静无波澜,和她的语气一样。
“其实那次我已经被痘娘娘带走了。虽然后来我一直说自己是死而复生,可惜家里没有人信我,只说我童言无忌。”九娘抬起头,方才昏暗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赵栩和苏昉不禁面面相觑。被痘娘娘带走了?死而复生?阿妧这是在说什么?两人身不由己地往前跨了一步,生怕听漏了什么。
九娘的声音清冷,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平缓清晰:“我的魂魄幽幽荡荡,漂浮起来,看见自己在东角门边上竹林里的一间杂物间里,没有纸帐,连张藤床也没有。屋子里有些放杂物的架子,破破烂烂,桌子上放着药碗。慈姑大概守着我好些天了,累得在榻前趴着睡着了。那木门被人反锁了。大概是怕痘娘娘逮到三房其他的孩子吧。”
她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毫无怨尤,也不带悲悯。赵栩却已经要狠狠吸了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她儿时过得不好,却没想到惨成这样。苏昉怔住了,心中慢慢平静下来,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情。
“我飘出那木门,看到我姨娘在竹林里转来转去,一直哭。我想抱抱她,却碰不到她,想和她说话,她什么也听不到。我跟着她去了木樨院,看着她求我娘,可是我娘却说家里迎痘娘娘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姨娘她若是要去看我,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