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忍着不转头看她们。想她能好好的?好话谁不会说?好人谁不会做?她不禁冷笑着轻轻摸上火辣辣疼的脸颊。
“您若是嫁了吴王,至少也是位太子孺人,甚至良娣……您若是嫁去程家,以后便是豪富之家的当家主母……”
莺素无比恭谨的话忽地一字不差地浮了出来。阮玉郎潋滟的眼波,莺素谦卑的笑容,蔡相那似乎一眼就看进她衣裳里面的眼神,还有蔡相儿子的轻浮调笑,九娘的脸容,陈太初那带着厌恶的神情,六娘的一巴掌。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来回晃荡。她拼命摇头,却甩不掉这些影子和话语。她能指望谁?原先还指望他能像盖世英雄一样,至少可怜她一片痴心,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他竟然不经意拂了拂她碰过的袖子,似乎她是什么脏了的物事一般。她那么仰慕他,为他抄了那许多本经书,在佛前千百次许愿,期许他能对她温柔一笑,期许他有朝一日能明白她才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期许他会明白只有她才懂得他。每年七夕她的蜘蛛总能结个圆圆平平的网,她从来不贪心,她只是许愿他能知道她的心而已!
现在这愿望灵了,却换来一句他替九娘说一声可惜?!
四娘终于扑在案几上痛哭起来,一只纤手紧紧握成了拳拼命捶在案几上,一下一下,越来越大力。女使吓得赶紧过来小声地喊她。她拼命摇头喊着:“滚!滚!!你们都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们!”
槅扇门悄然又关上了,两只粉蝶儿盈盈地在那微微撑开的木窗口绕了几圈,约莫是被阳光照得太热,最终一前一后振翅飞开来,几下就越过院墙,往对面去了。
对面慈幼局门口的空地上,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少年,正在给陈太初看自己新得的一把剑。
不远处忽悠悠来了一辆牛车,一匹马。九娘定睛一看,竟然是苏昉骑着马,带着苏昕来了,身后还带了七八个部曲。
六娘九娘迎上去。苏昕跳下来左看右看,牵着她们的手就好一通埋怨:“不过打了个无赖,我娘就怕成那样!竟不让我去你们家找你们,也不让我出门。气死我了!多亏了哥哥送我来见你们。他怎么还住在你们家?!”她回头朝着苏昉嚷嚷:“哥哥你去同表姑说,赶紧把那无赖送回眉州去!”
苏昉和陈太初见了礼,就笑着说她:“你那点花拳绣腿,爱逞能可不怪二婶担心,我都担心你。”
陈太初倒赞了一句:“你妹妹出身书香门第而有侠义之风,很是难得。”苏昕眼睛亮亮朝苏昉吐了吐舌头。
陈太初给苏昉引见那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这位是章叔夜章兄,在我爹爹麾下任武骑尉,是在慈幼局长大的,他和你娘亲荣国夫人很是熟悉。大郎可认识?”
章叔夜见过幼时的苏昉两三次面,一听是他,立刻拱手就要跪拜下去:“原来是大郎!叔夜弟兄二人受夫人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叔夜一拜!”旁边树下跑出个八-九岁的孩童也倒头就拜:“叔宝也要拜!”
苏昉赶紧扶住:“我还记得叔夜兄和叔宝,快快请起!我娘办慈幼局从无施恩之心,何来大恩之说?叔夜兄你从军护国卫民,实在是我该拜谢你才是!”
他们几个叙齿说话,章叔宝拖着九娘她们三个坐到树下的小板凳上,朝他们喊:“快比剑!快比剑!大郎哥哥你也这边坐!”
槐树已经结了果子,那长长的绿色豆荚还没裂开,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一点也不记得刚刚经历过的狂风暴雨。树下十几个孩子笑着闹着,有的说陈太初能赢,有的说叔夜哥能赢。
九娘笑盈盈咬了口油桃,咯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