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双手被绑到后边,脸颊灰扑扑的,还挂着两行灰色泪痕,看见他时,干涸的杏眸一瞬湿红。
陆澜心口一紧,快步上前替她解开绳子,随后目光扫过她全身检查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完好无损时才将人狠狠抱在怀中,语气暗哑,带着后怕:“对不起,我来迟了。”
眠眠垂着头,不知怎的,被姜陈衍坑害的时候她没哭,云姑娘救了她时也没哭,可陆澜出现的时候,她鼻子酸酸的。
说好了不会再为他掉眼泪,也答应了阿耶一定要退这门亲事。陈幼眠,你能不能争气一点!
小姑娘这样的脆弱易碎,让陆澜更是乱了心绪。
来时他积了满腹的话,想过要训斥她不听话一个人跟着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出来,也想过阴阳她口中曾一口一口姜家哥哥的叫,可看见她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只后悔自己没有看好她,护好她。
他已经弄丢了眠眠一次,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别怕,我在。”
远处,云霜瞥见两人相拥的背影,忍不住弯身,手捂着唇,呕了一大口。
她松开手掌,看着那片霎人的鲜红湿润,心脏不可抑制骤跌。
“嘶……”她忍不住喘着粗气,吃痛的喘息着。
毒发的这么快了么?不过还好,总算,她拖着这身残破的身子,完成了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救了我一命,我救了你心上人一命。
陆澜,黄泉路上,我再也不欠你了。
眼泪模糊视线,云霜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她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却止不住一般,怎么也擦不完。
“轰隆隆”巨大一声,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般砸向密林,紧接着大地开始震颤,远处山体松动,落石挟裹着泥浆从四面八方的山坡上俯冲。
地面晃的人站不住,陆澜和眠眠亦被落石枯枝分开,眠眠摔在地上,眼睛却一直盯着云霜那边,她好像受伤了,很痛苦的伏在地上。
眠眠高声唤道,“殿下,快去救云姑娘!”
陆澜听见她的声音,迅速朝云霜看去,待睨见她唇边手上的血迹时暗骂了句,“遭了!”
从王府离开的这段日子,她没有按时吃太医开的药,体内余毒复发了。
陆澜只迟疑了一瞬,脚步转头便往回走,他扶着眠眠起身后,这才朝那边喊道,“云霜,手给我!”
眠眠亦费力的想要跑过去救云霜,“云姑娘,快把手给他,快!”
陆澜以剑撑着,勉强踉跄几步,随后大掌抓到了云霜的衣袖。
云霜那边地势晃动的厉害,落石连连击中了几波,眼看着就要断层分裂跌入万丈深渊……
她费力抬眼,隔着泼天雨幕,陈姑娘杏眸焦急,小手够不到,却拼命想要抓着她。云霜视线偏了偏,少年薄唇紧抿,凌厉的轮廓被雨水打湿,俯身狠狠攥着她衣袖。
云霜轻轻的笑了,眼尾血红,时隔这么久,她终于在陆澜眼中看见只为她而跳动的情绪。
也许已经没有了爱,但是她死而无憾了。
当年那场宴会,她不该遇见陆澜,不然他也不会怀着愧疚在两个女人间左右为难,她也不会死在这孤独的荒山野岭中。
她和他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
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止,只是命运从未善待过她。
还好,现在她终于要解脱了。
殿下,希望你和陈姑娘有着美满安宁的一生。你是生于九天之中的璀璨星子,你的良配从来都不是一个低贱的舞女,更不会是我。
云霜最后深深地看了眼陆澜,似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血肉中,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断匕,在陆澜的注视下,一寸寸割断了自己的衣袖。
四目相对间,他呼吸骤停,她眉眼含笑。
没了陆澜的拉力,云霜几乎是一瞬被落石砸中,跌入漆黑的悬崖中。
暴雨夹着泥石流倾泻如注,仿佛刚刚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云霜!”
“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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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承十年,嘉元皇帝借祁国之力平定萧家之乱,并与祁国达成友好盟国,两境重开互市,每年岁供减半。太子在此役居功甚伟,功过相抵,七皇子陆澜亦从旁协助,功不可没,特誉封为“宁王”,代享亲王尊位。
圣驾从骊山回銮已经三天了,东宫案牍上的公文堆积如山,可正主儿整日不在宫中,连个人影都没有。
翰林院赵学士捧着一堆修撰好的史书底稿候在门外,神色焦急道,“凌侍卫,殿下今日还是不在吗?”
凌霄想起近日纷起的流言蜚语,硬着头皮“嗯”了声,“殿下近日有些忙,赵学士明日再来吧。”
赵学士唉声叹气的走了。
要说那流言,恐怕除了整日埋在翰林院的文官清流,整个朝野上下,市井小馆都知道,太子殿下整日里没事儿就去林阁老府跟前转悠。
那些世家高门都知道圣人给太子和林三姑娘赐婚了,但是东宫侧妃之位还悬着,还有良娣,良媛的位子。
这段时间,家中有女儿的官员都铆足了劲跑去东宫门前献殷勤,可无一例外都碰了一鼻子灰。
太子压根瞧不上,就围着林三姑娘打转呢。
林府后院内,藤萝如帐,碧树如屏。微风拂过,檐下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时日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