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公子……你坚持住……”夏之秋抬头望着那洞口,焦急地想着出去的法子,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满面泪水。
一滴又一滴眼泪涌出眼眶,和着面上的灰尘一齐划过脸庞,狼狈而灰头土脸。
“容公子放心……我是与灯青一同来的……她,她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容悦淡淡笑了笑,意识开始有些混沌了。
夏之秋望了眼洞口,仍是苍白的月光,仍是寂寂无人。她告诉自己不能慌,需得镇静,可嘶哑颤抖的话语却将她的心境暴露无遗。
“容公子,这里太冷了,你不可以睡……”
“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江姑娘呢?她同你一起来了吗?”
“容公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哪里吗?对,那片湖那道长堤和我家中的很像,你想起来了吗……”
“第二次相遇时我们救了很多苦命的女子,你说江姑娘替她们找了好去处,她们现在过得如何啊?”
“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住在何处,可以同我说说吗……”
夏之秋越说越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手背上,很烫。纵然前几句还有回应,后来回应越来越轻越来越细,可她还是不停地同他说话,她不可以让他睡过去,在长眠中消弭。
约摸一盏茶的光景,洞口忽然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声音熟悉地令人落泪——
“小姐——小姐——”
夏之秋抬头一看,果然见到了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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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悃愊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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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宋景玉的缘由,夏之秋一般不会轻易出府,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出府也大多是去普觉寺进香,亦或者去东乐街布施。今日亦是如此,从普觉寺回来总会经过这片山林,她也正是在无数草木之间,一眼看到了容悦。
灯青有身手,行动敏捷,可只有一种情况她是追不上自家小姐的,那便是看到容公子的时候。
本来好生驾着马车,不过中途小憩一番,结果恍惚听见小姐说了句“那是容公子吗”,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甚至连她去的方向也不知晓,只能四下一点点寻觅。或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找到夏之秋并未花费太长时候。
荒山野岭,天色渐晚,若只有夏之秋一人,事情便有些棘手。好在灯青是自小跟在夏峥身边学过武的,身手矫健,将人从陷阱里拉出来自然比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轻松些。
当容悦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意识淡薄了。夏之秋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微若游丝,她手忙脚乱地替他整敛衣着,眼泪大把大把地落,可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救他。
虽然有马车,可山路颠簸,他伤得严重,受不受得住还不敢断言,万一因此再受创伤,又该如何是好?
“容公子,你醒一醒,同我说句话……”她攥着他的手,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岐黄之术不会,刀剑武功也不会。活了这么多年,也学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样是造福过身边人。
她忙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灯青,你带着它去宫中寻贵妃娘娘,请她做主派太医署的人来……还有,还有……中都大大小小的医馆里,把最好的大夫都请到这里来,就说有重酬……”
灯青是一步步看着自家小姐如何对容公子情深义重的,自然知道话中分量几何,也知道事态有多严峻。她点点头,将随身的刀解下递于她:“小姐,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夏之秋苍白地点着头:“好。”
灯青走了——对于灯青,夏之秋一向是放心的,她说能将人找来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找,她说会很快回来,便也一定能很快再见到她。
夏之秋抬头望向夜幕,星光依旧,月明依旧,它们永远不会掉下来,它们也一定都会好好的。
等了半晌,天色刚沉没多久,便已有丝丝凉意侵体。她看了看四下萧瑟的草木,目光忧悒。现下夜色未深还算好的,可秋夜寒凉,若是等到更深露重怕是捱不住。
夏之秋站起身解下斗篷,将它铺在容悦身下。斗篷宽大,足能将人裹在其中,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揶实。
忽的,自容悦身边落下一样东西,她的目光被吸引了去。
“这是什么……”
拾起那尺白绡细细看起来,像是一方锦帕,质地上乘。再观其角落,细细密密地绣着两个得体的小字——望秋。
望秋……
夏之秋的目光动容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个十分荒唐的想法——她私心想着这个“望”字是容悦的同时,更希望这个“秋”字指向的是自己。
他随身带着这方帕子,是因为对自己尚且存有一丝情意吗?
那一刻,夏之秋的心里无疑有些意料之外的欣喜,这是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感觉,让人心中诚惶诚恐。宛如提灯夜行的人,在烛火燃烧殆尽的最后一刻,踏入了一间明亮的屋子;亦如闺怨女子穷极半生等一朵残花的花期,在一重风霜一重雪,一场秋雨一场寒之后,惺忪朦胧下惊见花开。
然而当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夏之秋知晓情况严峻,将帕子重新塞回容悦身边,而后从发髻间拔出一只簪子,在裙摆处一刺一划,裁下几根布条来,在就近的树杈上绑了一根,而后拽着斗篷的带子将容悦向某个方向拖着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