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眼睛很亮,我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想和他说更多更多的话。可惜,我不是姐姐,只会说没意思的话,连我自己都不喜欢听。
离开书店时,辅导书是他结的账,说是要为认错人向我道歉。
后来,我又遇到他几次。他没再认错人了,因为我视力下降,戴上了眼镜。
他准确叫出我名字时,我很开心,头一回为和姐姐不再相似而感到愉快。
愉快,很短暂。
适合戴眼镜的女孩子应该很少吧,反正不适合我。某次,我和姐姐相对坐着吃饭时,发现了这一残酷——镜子里的人很美,真实的我却很丑。
我不想再戴眼镜了,当时小,爸妈不准我戴隐形,可不戴眼镜,我上课又看不清。
恐怕这是我第一次不听话吧,爸爸劝,我哭,妈妈劝,我哭、无论他们谁都无法问出我为什么哭。最后,是姐姐搞定我的。
她化了一个很丑很浓的妆,说:“我决定以后就这么去上学,你说能不能把灭绝气死?”
老师们并没有被姐姐气死,不过姐姐差点儿被妈妈打死。
她很固执,无论爸妈怎么威胁打骂,她依然我行我素。
爸妈管教不了姐姐,泄气之余,千叮万嘱我不要学姐姐,并没有让我去劝她。我暗地松了口气了,毕竟我还没有勇气在看透我的人面前虚情假意。
整个初中三年,我戴着眼镜,姐姐则顶着浓妆。
那个在书店碰到过的男孩遇见我时曾说:“你姐姐这是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丑?”
“你才丑呢!神经病!”
这是我第一次骂人,也是我第一次打人——我拿书狠狠砸了他的头。
之后,我们多次遇见,却没再说过话,直到高中同班同桌,我跟他的交流也只限很平常的几句。
高考前的姐姐依然无忧无虑,爸妈总担心姐姐跟校外那群混混学坏,但我知道姐姐很有分寸,尽管那时,我和她正背着爸妈冷战。
这场无解的冷战,始于高一的暑假。
是姐姐发起的。
那天,妈妈带我和姐姐去买衣服。
姐姐的目光在一条白蕾丝长裙上变得仔细,我也打量起那件裙子,是很好看。
我对妈妈说要这件。妈妈答应了。
姐姐也想要。
“把恶心的妆卸了。”妈妈趁机提条件。
“那我不要了。”姐姐生气,走了。
当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因为太喜欢姐姐的眼光了,我舍不得换掉那件白色蕾丝裙,所以开门的那一刹,像照镜子似的,“我”站在我面前——姐姐卸了妆,身上穿着和我一样的裙子。
“妈妈买给你的?”
姐姐摇头,“压岁钱买的。”
至此,姐姐只是兴致不高,但我们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男孩子真好,听姑姑说,上了高中,男孩子会比较聪明。”
近半分钟,姐姐才接话。
“学霸妹妹,你知道‘好’字怎么写吗?”
我被她话里赤|裸|裸的讽刺吓住了,呆呆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要先写个‘女’,然后才是‘子’,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但我懂了。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哭。姐姐嫌我烦,摔门走了。
那天晚上,姐姐很晚才回来。我在屋里听到妈妈骂她,甚至还听到抽耳光的声音,但无论我怎么竖耳朵,都听不到姐姐的哭声或是说话声,爬床梯时,她动作不轻,好像在对我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