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前头的男人先喊道。
“哟，东子啊，你这是去哪里呢？”刘勇上前打着招呼。
迎面走来的，是下村的村民，周东。和刘勇一条裤子穿着长大的兄弟。
石头村比较大，被分为上村下村两个小组大队，里头主要有三姓人，刘张周，周家人主要在下村住。
两个大队隔着近，都是互相认识的。
而周东身旁还站着一个女人，那是周东的媳妇，陈丽。
大队长笑问道：“带你媳妇上街里去了？”
周东笑道：“不是，不是，带她去医院呢，她最近不大好。”
“怎么了？”
“老毛病了。”周东干笑着说道。
四岁扫把星（3）
周东媳妇自从四年前出了那事之后，就得了个怪病，上下的村都知道。
她平时倒也正常，但是发病起来却也不轻，所以要经常吃药，巩固身体。
一队大队长刘勇和周东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知道这事不能多说，便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陈丽，目光却落在刘勇身后的豆豆身上。
她看着豆豆，忍不住的想要上前，朝着孩子而去。
周东连忙喊道：“媳妇……”
可他还没说完，刘勇制止道：“诶，别担心。”
豆豆似乎也不怕走来陈丽，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着。
等人靠近，豆豆礼貌轻轻喊道：“婶婶……好……”
奶糯的声音，让陈丽心口一块顿时软塌下来。
她蹲了下来，和孩子平齐着高度，问道：“你长的可真可爱呢。”
这话豆豆听过很多，所以也会回答一句，“婶婶也……漂……亮。”
虽然说话很艰难，但是豆豆嘴还是很甜。
因为她知道，自己被很多大人讨厌着呢，她不想被大人讨厌，她不是坏小孩。
陈丽看着这么可爱的豆豆，忍不住去拉豆豆的手，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四……四岁了。”豆豆用短短的小手比了四个手指头。
“四岁了，这年纪……”陈丽想了想，才说了句：“挺好的。”
豆豆歪着头，听不懂面前这个婶婶的话。
倒是一旁的周东问刘勇，“这孩子是……”
“哦，这不是我们村头老张知青家当年从山里抱回来养的孩子吗？”
毕竟是上下村靠近着，周东一听，便明白了。
“是他们的孩子啊……张叔两人不是走了吗？”
刘勇点点头，“嗯，前两天走的。”
一边说着，刘勇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烟雾缭绕，眸眼微眯，面上满是愁容。
这事周东还去帮忙了，毕竟是一个大村的，谁家老人走了，都会去帮忙一二。
周东看出他的忧愁，问道：“怎么了？”
“老张叔家一走，这边也没个亲戚的，豆豆就这么点大，没人照看可不行，我打算给她在村里找个人家，可是没人愿意。”
他指了指大队的方向，说刚才刘水根媳妇过来闹的事情，说完，又一脸愁容的抽着烟。
“怎么会这样？”
“唉……”
刘勇这一叹气，周东似乎有些明白了。
石头村上下两村本来就隔着不远，大家平日里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家家户户有什么，都是会说 。
周东虽然不关心这些事情，也隐约听说过这事。
“暂时没找到人，只能先把孩子带在我家，等之后再给大家做做思想工作，不然，总不能把孩子给丢了，才四岁，什么都不会，自己活不了的。”
“嗯，也只能这样了。”
天也慢慢的黑了，家家户户也开始升起烟火，做起饭菜，刘勇也没继续说下去，让周东带着媳妇赶紧回家好了。
周东点点头，表示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他们这边说好了，陈丽拉着豆豆说着说着，却不愿意松手了，直接把孩子给抱了起来，柔声说着话。
豆豆很喜欢这个婶婶，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婶婶很疼爱自己。
而在这时，周东走了过来，喊着道：“媳妇，我们回去了。”
“好。”
陈丽嘴上应了好，可却没有要把豆豆放下的意思，而是抱着她，直接转身要走。
周东见状，连忙喊道：“诶诶诶，媳妇，把人豆豆放下给阿勇哥。”
他这一出声，陈丽却抱紧了豆豆，眼神警惕的看着他，“周东你要干什么？这是咱们的孩子，给勇哥干嘛啊？咱们家穷点，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闺女吧？”
周东一听，就知道坏了，媳妇这是又犯病了。
陈丽四年前怀了个孩子，农村女人即便到生，也在田里干活的，生产那天，她就在地里干活，而周东正好又不在家，她发动的时候，周围都没人。
等被人发现抬回家，却大出血了。
找了产婆来接，却说脚先出来，生不了生不了，怕是要一尸两命。
等周东回来的时候，妻子被送医院了，人救回来了，可孩子却没了。
是个皮肤白白的女孩。
这是他和妻子盼望许久的女儿。
因为他们前头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大哥家弟弟家也都是儿子。
这一胎，大家都在盼着女孩，好不容易盼来了，没想到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因为发生了这事后，妻子就时常会精神失常，突然就会抱着枕头，抱着凳子，把这些东西当作自家的孩子，又是喂吃的，又是带“它”去玩。
带了去医院，说只能吃点药控制，没别的办法。
而她不发病的时候，倒也还好，一发病了，只能哄着。
最严重的时候，她是看见小孩就要抱，也闹了好多次。
家里人村里人对妻子这行为，已经厌恶上了。
可周东不能，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在家才造成的，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寻求一切能医治妻子的药，近一年来，她发病的也少了，而且也轻了不少，别人解释她能听进去，能清醒，就是清醒后，会哭的更厉害。
他想解释说，这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可看着妻子紧抱着豆豆，带着警惕眼神看着他，把他当成坏人了。
他知道，他要是现在说出来，妻子肯定会又发疯的，到时候除了折腾邻居上下，最主要她病情会加重。
刘勇也是知道陈丽这毛病，见周东刚想解释，也连忙拦着，“别乱来，你媳妇这病好不容易好了那么多。”
“可这豆豆……”
周东朝陈丽两人看去，只见豆豆却抱着陈丽的脖子，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对方，显然，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相反，豆豆很喜欢这个抱着自己的婶婶，婶婶身上有着香香的味道，很舒服。
见丈夫没动，陈丽又喊道：“阿勇，走啊，回家吃饭啊，咱们妞妞都饿了。”
说着，又问豆豆：“妞妞，你饿了没？”
豆豆年纪小不大懂事，但是却知道，眼前的婶婶喜欢自己。
她也真的饿了，连忙点头，“饿……”
“那妈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妈妈？”豆豆不解的看着她，“可你不是我妈妈呀！”
孩子的话，让陈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四岁扫把星（4）
陈丽盯着豆豆看的时候，满眼写着惊恐和慌乱。
“怎么不是呢？怎么不是呢？我就是你妈妈呀！妞妞，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你是不是嫌弃妈妈了，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好啊……”
陈丽一下子激动起来，整个人就像热锅上慌乱的蚂蚁，紧紧的抱着豆豆不愿意分开，慌忙的给自己认错。
周东一见，顿时慌了。
妻子又要发病了吗？
妻子发病可不好，到时候，可不只是吃药那么简单。
他朝豆豆投去帮助的眼神，“豆豆……”
似乎看出了周东眼底里的求助，豆豆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连忙伸出小手，一手抱住了陈丽的脖子，一手放在她脸上，用磕磕巴巴的话说道：“妈妈，别哭……”
孩子稚嫩的语言，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刚才还激动万分的陈丽，就像打了镇定剂一样，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她朝豆豆看去，眼神也变得清澈，多了分理智。
很快，她也认出了，眼前的豆豆，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她快速冷静下来，然后把豆豆放下，“你不是我的女儿，我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