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在拿到录取通知书感受到狂喜的时候,回到家看到妈妈的留书和存折,知道她抛下自己出国结婚了!
也没有不崩溃的。
江嘉意那天自己在家里坐了一夜,一动也没有动。
第二天醒过神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现在一样,洗了块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在思维最混乱的时候做最熟悉的事,是她舔舐伤口的方式。
这种完全可以机械性进行下去的活动,可以让她缓和情绪,同时也可以让她能够冷静地思考,不至于陷入情绪的漩涡。
江嘉意抿紧了唇,很认真地从上到下擦拭着,将床头、桌子擦得一尘不染。
当她发现抹布干了,准备出去投一把的时候,才发现陆安清就站在靠门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笑。
可陆安清并没有给她机会,而是上前一步接过她手里的抹布,转身去了厨房。
江嘉意叉着手站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陆安清把抹布洗干净,并没有递给江嘉意,而是过来牵着她的手,把她按在床边坐下,自己用抹布静静地擦着之前她还没擦完的书桌。
江嘉意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阻止。
又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将里面所有的衣服全都抱出来倒在床上,然后一件一件默默叠了起来。
陆安清看了看,没有询问,更没有阻拦,而是陪在她的身边继续擦着家具,无声地陪伴。
又过了很久,江嘉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冲陆安清笑了笑说:“陆哥你别忙了,再擦那柜子都被你擦脱漆了。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陆安清跟在轻轻笑了下,收起了抹布,
他望向江嘉意,很认真地说:“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江嘉意连忙摇手:“不用!”
怕陆安清误会,她解释:“这事儿到此为止,真的过去了。你不要去找林小巧麻烦,没有必要。还是那句话,得给林政委和嫂子面子。”
陆安清绷紧了唇,因为用力下颌处的线条都变得锋利了几分。
看到他这样,江嘉意故意转了话题,道:“都几点了,差不多可以做饭了。你去把他们两个叫回来,晚上咱们包包子吃吧?”
陆安清制止了她:“我让武向阳带他们去饭堂吃,你休息,等下让他把你的饭也给带回来。”
听他这么说,江嘉意也没有再逞强,她这会儿也真没什么心思做饭。
她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借口累了想睡会儿回了房间。
她本来以为陆安清会回去,却没想到那人回宿舍拿了资料,在饭桌上摊开静静地工作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只有门缝处漏进来隐隐的灯光。
江嘉意心里一惊,连忙起来,打开门就看见陆安清还保持着她睡觉之前的动作,伏案忙碌着。
听到门响,陆安清抬起了头,问:“醒了?饭在锅里,我给你热热?”
“不用。”江嘉意摇头:“他们俩呢?”
“和武向阳一起去参加元旦活动了。”
江嘉意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元旦了。
1980年就这样过去了。
看她又开始晃神儿,陆安清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江嘉意收回思绪,一抬头正看到他紧蹙在一起的眉头。
不由得笑道:“陆哥,我真没事儿了。你别把我当小孩儿一样,哪儿有那么脆弱?不就是挨了顿骂嘛,人在江湖飘,哪儿有不挨刀的?不至于,不至于。”
陆安清不知道江嘉意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但听她用这么不在意的语气说出来,心头还是一阵发闷。
只不过人家小江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把情绪表现出来。
他只是说:“我把桌子腾出来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打电话。”
“打电话?打什么电话?”
“往家里打个电话。我之前和叔叔说好了,他和阿姨都会在厂里等。时间也快差不多了,你先把饭吃了。”
江嘉意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人下午出去了。
不光出去,他还往爸妈的厂子里打了电话,以自己的名义和他们约好了晚上通话的时间。
江嘉意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虽然陆安清这种不经过她同意就和家人联系的行为确实是有点自作主张,但江嘉意又不得不承认,此时她还真挺想和爸爸妈妈说几句话的。
江嘉意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孩子。
爸爸去世早。
从爸爸去世后,妈妈一个人要承担她们母女俩的生活费用,压力很大。
妈妈工作辛苦,对她的关心就没有很多了,她们母女两个人在家的时候甚至经常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