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彭鹏的要求,彭颖先是在外头开车乱转,避免被熟人知晓自己已经回了广州,一直到快晚上十点,才回到他们去年底刚建起来的三层小楼里。
车子先驶进院子的停车坪里,彭颖还在倒车,彭鹏已经开车门下车上二楼去了。
这栋楼是彭鹏自己买地建的房子,走几步路就能到日化厂,一楼住着两个保姆,还有招呼客人的客厅厨房和麻将房;二楼是丈母娘和两个孩子在住,另一侧的客房则是睡着来过暑假的彭新和彭瑶;他们夫妻的房间在三楼。
彭鹏没有发出大的响动,上了楼,就去开双双的房门,孩子小,都放在一起睡,夜里是他丈母娘王婆婆带着,门一开,王婆婆就醒了,彭鹏轻声喊了声“妈”,又说:“你睡,我来看看双双和庄庄。”
“彭鹏啊,你回来了。”王婆婆已经睡着了,被吵醒后,睡眼惺忪的,拿着把扇子扇风,转过身去,开了盏柔和的小灯,又拿扇子遮住自己眼前的光,一时间没看到彭鹏不修边幅的样子。
彭鹏弯下腰去,就着这盏小灯的光线,瞧着两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孩儿,有种难得的温柔,孩子烂漫无心事,小手小脚摊开,姐弟俩儿的脚叠在一起,彭鹏把彭双的脚从彭庄身上拿开,笑了一下,又回手把对着他们吹的风扇调高了个角度,不让风对着他们吹,伸出手指头,轻轻摸了一下双双和庄庄稚嫩的脸庞,心头的愁绪稍微舒展了一点,无论如何,孩子总是能让人感到一丝新希望的。
彭颖跟着彭鹏的后头上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本来对丈夫有满腹的委屈和不满,看他回到家,第一时间去看孩子,心又稍稍软了一点,算他还有点良心!
“妈,你睡吧,我先回房。”彭鹏把灯关掉,孩子的房间内又是一室黑暗。
“哎,好,明早妈给你做汤面吃。”王婆婆睡得有些迷糊,不过女婿回来了,彭颖就不用日日烦躁厂里的事了,她是带着美梦睡过去的。
“给我找身衣服。”彭鹏从孩子的房间出来后,上楼,回了他和彭颖的套间,门都没关,脱下帽子和衣服,丢在地上,也不收拾,光着身子,特意重复叮嘱一句,“别和其他人说我回来了。”
“知道了。”两个保姆已经睡下,彭颖只好跟在他后头收拾衣服,丢进洗衣篮里,又去衣柜给彭鹏找干净舒服的衣裳,看他样子,也不知道海南的事情解决了没有,可问又不回答,他只会吼自己,彭颖不想自讨没趣。
彭鹏进了澡房,打开花洒,花洒从头顶上喷出温水,淋在他头上和身上,水花形成一股更细的水珠,从他的身体里四向弹开,打肥皂,刮胡子,洗头,洗香皂,再次冲洗。男人洗澡,统共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彭鹏很快就做完了,如果是往常,不到五分钟他就能从浴室里出来,但是今晚,他站在花洒底下,闭眼淋了好久的水,久到忘记了时间,在氤氲的水雾中,彭鹏的表情始终看不清究竟是喜还是悲。
彭颖看着手上的表,有些坐立不安,数次想敲门,又怕挨骂,最后只能站在澡房门口等他出来。
过了有半个钟头,里头的水声才小下去,彭颖听到他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一口气提着,总觉得上不来下不去,不行,他就算不想讲,也得问问他,海南的事情究竟解决得怎么样了?别说朱哥,就是丹燕嫂下午都打电话来问她,彭鹏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说要来白云找她。还有厂里,有个供销商想加大货量,压价格,她做不了主。事情总不能由她一个人背着。
谁知,彭鹏从洗澡间出来后,拿着毛巾擦干头上的水,对彭颖说得第一句话就是:“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彭颖全身汗毛竖起,跟在他后头,惊慌地发问,她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一个新型的怨妇,只会对丈夫发问,诸如你去哪儿,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几点回来,其余的事情一概没有沟通。
彭颖是关心自己,彭鹏很清楚,只是现在这种关心对他来讲,一点用处都没有,彭鹏本以为自己有精力对老婆露出一个笑,但是他没有,只是皱着眉头,坐在床边,让彭颖懂事一点:“我出去办点事,明天就回来。你乖乖在家等着就行。”
彭颖再想张嘴问,究竟要去哪儿,彭鹏已经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别问,我烦!也不想吵架!”
这种时候,彭颖就知道不能再跟彭鹏对着干,不然两人又要没完没了地吵,把楼下的孩子和妈吵醒。
彭鹏走的时候,又换了身光鲜的衣裳,他打开藏在衣柜里的保险柜,开锁,没有留意里面的黄金首饰少了,而是把剩下的三万块钱全都拿上,跟大哥大一起,塞进公文包里:“车钥匙给我。”
“彭鹏,你到底去哪里,给我一个准话。”彭颖拉着他,不让他走,“海南的事,到底...”
“我让你别问别问,你他妈听不懂啊!”彭鹏一把甩开彭颖,力度之大,把人甩得跌在床上,陷了下去,不到两秒又弹起,他满脸怒容,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彭颖,“不许哭!别把我的运势给哭没了我告诉你!”
结婚后,因为有不同的意见会吵架,但彭鹏从未对彭颖动过手,这是第一回他推了自己,彭颖的泪含在眼里,我见犹怜,但彭鹏现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发泄踢了一脚衣柜门,发出一声巨响,下了楼。
彭颖愣了会儿,从三楼往下追出去,只在门口听到他拿着大哥大说:“阿苟,你们在哪个场?叫人出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