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陈木康找人打他了,他不是很在意自己被打这件事,只是想着得晚点才能去看张逸泽了。
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为了让你安心些,我就不告诉你我又被欺负了。
庭仰这么想着,却突然听见张逸泽轻声说。
“我走以后,谁来保护你啊?”
张逸泽的家庭本来也没多少存款,强行续命几个月,过了暑假,张逸泽还是走了。
明明是人人都知道的注定结局,可是在张逸泽心电仪变成直线的一瞬间,他的母亲还是哭晕在了手术室外。
庭仰说不清楚自己难不难过,他也哭了,可是等到他一个人走进楼梯间时,眼泪又突然止住了。
包里还带着一个茶叶蛋,庭仰拿出来剥开壳咬了一口。
苦的,好难吃。
于是他又把茶叶蛋放回塑料袋里,收进包中。
出了医院门,庭仰在门口的小卖铺里买了四根老冰棍。
老板娘热情地问:“是不是要买给朋友一起吃啊?”
“不是。”庭仰摇了摇头,“只是我朋友以前提议,让我一次性买四根老冰棍吃,我拒绝了,现在觉得有点后悔,突然想要听他的建议了。”
老板娘看出了什么,不再说话。
吃老冰棍的时候,庭仰坐在街边,只来得及吃完两根,剩下的就化成水了。
滴滴答答的冰棍顺着木棒子往下滴水,庭仰的脸上也开始流泪。
他一边咀嚼着嘴里的冰块,一边哭得撕心裂肺。
庭仰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不会遇到对他这么好的朋友了,但是他知道,这辈子第一个朋友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少年时期的友谊最纯粹,也最易碎。
人和人的缘分怎么可以这么浅。
他都没来得及告别。
初三分班考,庭仰依旧是全校第一,这让许多老师大吃一惊。
他们还以为庭仰会因为张逸泽的死受到影响。
回到学校以后,大概是因为张逸泽刚死,庭仰整个人多了一种令人发怵的气质。
陈木康本来想冷嘲热讽,但见到庭仰这冷漠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被吓了一跳。
不过是一个贱种而已。
陈木康站在庭仰面前,嘲笑道:“张逸泽死得好啊,我让他一天到晚多管闲事,我教训你这个贱种他管得着吗?”
庭仰抬起没什么情绪的黑眸,“你说什么?”
陈木康心里发怵一瞬,但没在意,“我说张逸泽死得好……”
下一瞬间,一道凌厉的拳风打在他的脸上。
庭仰如同野性未消的饿狼,用凶恶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你可以再说一遍,你说一次,我打一次。”
陈木康被打懵了。
如果说这一拳是张逸泽打的,那他二话不说就会扑打上去,与张逸泽打成一团。
可是这力道极重的一拳是庭仰打的——是他心里那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那个只知道躲在别人背后的懦夫。
被这样的人打了一拳,可比被张逸泽打倒在地要丢人得多。
陈木康眼神阴狠,又带了点毒蛇般的恶意。
“庭仰,你以前装的啊?你什么意思,看着张逸泽为你出头让你很高兴是不是啊?”
陈木康勒着庭仰的脖子,将他拽到自己面前,附耳轻声道:“你该不会喜欢张逸泽吧?”
庭仰还不知道这世上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相爱的,他只是受不了自己和张逸泽的关系被人这么造谣。
一万句辩解不如一场痛到他的打架有效,庭仰没有浪费时间还嘴,直接和陈木康厮打起来。
班里的人自觉空出一块场地,桌椅被他们打得七歪八扭。
在教室打架和在厕所打架完全是两码事,教导主任把他们拉到德育处之后面容很严肃。
教室里有监控,谁先动的手一看便知,可是所有老师此时都没提出看监控这个要求。
——因为他们知道是庭仰先动的手,如果查了监控,免不了给庭仰一个处分。
处分得满一年才能销掉,现在已经初三了,有了处分就只能跟着到毕业了。
最后念在庭仰斗殴是初犯,只要求写一千字检讨就结束,陈木康屡教不改,记了一个小过。
离开德育处后,庭仰看着满脸不服气的陈木康,倏地笑了。
那笑容里带了许多报复意味。
这大概是庭仰人生中第一次挑衅别人,“你知道为什么我只用写检讨,但你被记了过吗?”
陈木康吊儿郎当的,但眼神里藏着几分在意。
“因为我成绩好啊,未来的中考状元身上是不能留处分的。”
庭仰内心仍然排斥这种行为,可是报复得逞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学校里有一个社会阶级制度,金钱与成绩并列食物链顶端。”
庭仰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变得这么充满恶意又坦然自若的。
“你家里很有钱,可以把你塞进尖子班。可是你家又不够有钱,总有特权是能越过它的。”
陈木康盯着庭仰的脸,先是愤怒,转而又变为嘲讽。
“庭仰啊,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不适合耀武扬威?”
“你现在满脸的挣扎与排斥,让人只联想得到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