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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第十回(1 / 1)

10

「亨利的人生就像是一首哀伤又无止尽的旋律。」这是白夜所下的结论。

随着巨鹿的每一个跳跃起落,费莉丝蒂就越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

爷爷在很小的年纪便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到了其他城镇;他选择往北走,带着满身伤痕与失落,以及那个怀表。他曾在一个种满苹果树的小农庄定居,在那里认识了同样年纪相仿的酒厂主人的nv儿。

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却未能如之前那样陷入ai恋;酒厂主人在两人的情感尚未萌芽时便将自己的nv儿许配给另一位同样酿酒的年轻人。但即便如此,酒厂老板也并未亏待爷爷。

爷爷并非一直都是个猎人,他在酒厂工作数年,直到酒厂主人病倒为止;再一次的,他踏上旅途。却已经不像第一次离开生长的小镇那般年轻,他变得成熟稳重,但脸庞与眼神中却早已布满风霜。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的弓以及一直挂在身上的怀表。

在旅行的过程中尽管不乏帮助、照顾他的人,但却总是来来去去,在离开农庄之後他曾遇到另一位以狩猎为业的nvx;她的姿容b不上一开始的青梅竹马或是酒厂主人的nv儿,却是个个x豪爽、不拘小节的nv孩,脾气与x格也很刚强,两人一拍即合。费莉丝蒂原以为两人应该会幸福的在一块儿,却是好景不常——他们在某次出猎时,两人不慎走失,等到爷爷终於找到她时,她已经成了一具si屍,是跌进沼泽里窒息的。

与之同时,他也折断了长年陪伴着自己的弓;他於是又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失去伴侣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他离开伤心地,并且四处流浪、迁移。最後在克特镇定居下来时,已经是年过四十,垂垂老矣的老者了。

怀表成了爷爷唯一的心灵寄托,在这段时间的长河中,她屡屡看见爷爷掏出怀表并盯着它看。就像是她盯着弓上头刻着名字的金属片一样,她完全了解为何爷爷对於它如此宝ai。但他鲜少开启它,她好不容易看到爷爷打开过一次,里头的指针是不动的。

「你爷爷变得不想与其他人打交道,与他的自身经历有关;他的心伤痕累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求些什麽,只求安稳度过余生。」

「我不懂!白夜先生,为什麽爷爷这麽善良的人,要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费莉丝蒂将自己的遭遇与爷爷的相b——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拥有被人厌恶的眼se又如何?她至少身旁一直有爷爷关心着她,然而爷爷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家人,他得自食其力,与她相b,爷爷辛苦了不只十倍!

「每个命运都有其特定的轨迹;其中的奥秘连我也不了解。」白夜现在的模样终於与她眼前所见的爷爷非常相似了。他摘下头顶上的圆筒帽,往里头瞧了一眼後神秘的道:「就像是你的命运,费莉丝蒂;从时间来看,你与你爷爷的命运交会点就快到了,你要继续往下看吗?」

今晚还剩下多少时间?白夜的眼神就像是在询问她这件事,她打开怀表一看,发现长针跟短针即将叠合在一块儿了。「白夜先生!这表示……」

「要换日了,不过离此夜结束还太早。不如就花点时间看一看吧?」白夜仰望着天se,在发现即便接近深夜,这一日的天se仍然明亮时,不禁吹了声口哨。「费莉丝蒂与我的联系似乎不只是今晚?你爷爷与你相会那一晚也是我的日子。」

「爷爷曾跟我提过……但是我一直很有疑问,为什麽我会在白夜的时候出现在爷爷的面前;又,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是呢……听你这麽说,我也好奇起来了。」白夜睁大了眼睛,原本下着雪的天候终於稍微停歇;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所熟悉的木屋尖顶,上头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如果再继续下雪的话会很危险……

「费莉丝蒂,你看!」白夜的惊呼把一直注视着积雪的她拉回;她顺着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披白se兜帽与披风的人——那个人的脸孔隐没在兜帽下,因此她无法看清。那人手中抱着一个红se的小布包,缓缓走上木梯;费莉丝蒂越看越觉得奇怪,那个人全身上下都包得很紧很紧,彷佛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不会吧?我为何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白夜的语气显得不敢相信;他一定看出什麽了,是吗?费莉丝蒂想追问,但那人手上的婴儿被弃置在雪地,那婴儿——年幼的她很快地哭了出来,同时身边又开始吹起风雪,等到爷爷开门察看时,风雪已经大到几乎无法睁眼。

费莉丝蒂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原本看不清楚脸庞的人在爷爷开门的瞬间立刻化为一个红se长发的nv人!她全身披着白se兜帽与披风,但奇怪的是双脚ch11u0;她带来风雪,也将她一并送到爷爷面前——等到风雪终於止歇,爷爷在看见nv人的长相时显得格外错愕,但就在他似是终於忆起她的名字时,那个nv人以异於常人的速度在雪地里飞奔,一下子就消失了踪影,唯独婴孩的哭声响亮的回荡在当年的爷爷与她们耳间。

不过那个谜一般的nv人暂时无法x1引费莉丝蒂,因为爷爷终於走向并抱起年幼的她;这意味着她与爷爷的命运开始交会,是他拯救了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她!费莉丝蒂看见这一幕时无可抑止的开始掉泪,她陷入无法自拔的激动情绪之中,过程中爷爷似乎对着她说了什麽,年幼的她也不停地哭喊,她听不清楚,只是全身颤抖的望着这一切。

「我知道你心情很激动,但你一定要看清楚。」白夜似是恢复了先前的冷静,他命巨鹿向前,让她能够看清年幼的自己;她被爷爷抱在怀里,而爷爷似是发现了什麽,从她颈间挑起一枚金属片——这一枚金属,她再熟悉不过了。

「费莉丝蒂……答案揭晓了,它并非你爷爷取的名字;这个名字太过高雅,你知道吗?这名字带着幸运的意义,也是她的期许。」白夜清楚地从口中说出的是nvx的「她」。

费莉丝蒂紧握着弓,抹掉眼泪的同时也望向抱着她的爷爷;他在一声叹息之後带着婴孩返回木屋,并且关上大门。

「我的名字是幸运?」白夜的白胡子动了动,他肯定的点头。「这太荒谬了!你是说……她将我的名字刻在铁片上,并且让我带着?」

「是,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够幸运吗?」

「跟爷爷相b,是的!在了解爷爷的一生之後,我更加感谢有他的日子;但是我的眼睛跟长相要被称之为幸运实在太过勉强;况且……我以为那是富有的人家才能拥有的东西。」费莉丝蒂轻抚着弓,她发现自己得重新定义它;它同时连结了爷爷与素未谋面的母亲。

「不,费莉丝蒂,你的确是幸运的……而遇见你的老亨利也是。」白夜命令巨鹿行动,牠载着她们跳跃,却只是跳下这个布满白雪的土坡,而不是如先前那样跳进雾里,牠开始轻快地奔跑,就像是游行般地奔向底下的克特镇。

「你了解方才是谁送你过来的吗?」

费莉丝蒂心头一凛,「那个人……该说是人吗?好奇怪,为何我们看见她时她还没有长相,却要等到爷爷打开门来才……」

「那是我。」白夜一句话终结了她的猜测。「你是我送来的,你爷爷在看见我的时候把我变成了他最想见到的人的模样。」

爷爷朝思暮想的人,伊——伊莲娜。费莉丝蒂想起来了,的确如此!爷爷的想望投注在白夜身上,致使白夜化为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最想见到的人,就跟他在自己面前变成爷爷的样貌一样。

「是白夜先生把我送来的?」

「嗯,很少有人能在一生中遇见我两次;即便你不记得,但是我将你带到你爷爷面前却是不争的事实。」白夜少见的喃喃自语着,她没听清楚,但是闻到了一丝疑惑的意味——白夜居然感到疑惑?

「这是谁的主意?我的母亲,还是伊莲娜?」好奇心就像是一把铲子,在费莉丝蒂的心中挖出的口子越来越大,她渴望知道一切!「白夜先生!我想知道我是怎麽来的,我的母亲……还有之所以被称为幸运的原因。」

「伊莲娜不会是你的母亲,别忘了她跟你爷爷年纪一样大;但,你与她确实有相当的牵连;坐稳了!我们要再度穿越雾!」

费莉丝蒂再度背起弓,同时打开飘散着铃兰香气的怀表;长针只移动了不到五格——自两根指针交叠之後。

夜,还很漫长。

11

她们乘着鹿来到一座华美巨大的大宅前——费莉丝蒂忘不了这个地方,这是「当年」年轻的爷爷遭到卫兵殴打的地方。

虽然远望感觉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但在经过二十多年之後,白墙有些地方已显得斑驳,大门上的纹饰也有些老旧。门紧闭着,但这对白夜与巨鹿而言不是问题,如果牠在水面都能行走自如,攀爬陡峭到接近垂直的大墙想必也难不倒牠。

当她们进入大宅内部时,费莉丝蒂很快就发现众人之间弥漫着不寻常的气氛;墙上的卫兵正手持弓矢不断警戒,侍nv们同样紧张兮兮,但却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领主膝下最受宠的nv儿即将产下一子!就在今晚!

费莉丝蒂从两个慌忙的年轻侍nv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她们说的是……我吗?」白夜却是一脸神秘的挑挑眉,没有多说,只是让鹿继续带着她们前进。

牠似是明白最终的目的地,带着她们左弯右绕,最後在一间门窗皆雕着纹饰、布满彩se纱帐的房间中停下脚步;即便眼前的饰物是费莉丝蒂从未见过的,但是眼前有b这些还要更值得注意的事。铺着毛毯的大床不断传来nv人的哭喊,她随即明白了那个nv人——她的母亲,正为了将她生下而饱受分娩时的痛苦;那声响b一头将si的牛犊还要难听刺耳。

白夜让巨鹿带着她们进房,费莉丝蒂看见一个nv人的双手都被旁人抓紧——或者说是反过来呢?其中一人上了年纪,但拥有一头堪称美丽的红头发。不久前才看过她年轻时的模样,就算是年老了也并未逊se太多。她是伊莲娜。

费莉丝蒂特地伸长了颈部,想藉此看清正在分娩的nv人的模样,可惜她的头发遮蔽了面容,她无法瞧清。

那过程很是煎熬,费莉丝蒂居高临下的盯着在声嘶力竭的她,她的双手极其用力的挣扎着、紧扭着,就连身为nv人母亲的伊莲娜都免不了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嘴里仍喃喃念着安慰的话,一边鼓励着nv儿……

费莉丝蒂待在克特镇这些年,关於妇人生孩子的经历从没少听过;但也仅止於「听闻」,虽然她以为自己明白生孩子时的痛苦,但直到亲眼目睹,才终於了解到自己浅薄得可笑。

原本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承认自己仍是埋怨着母亲的;她好想问问,是不是就因为她这双异se的眼眸,让她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的怀抱?尽管自己有爷爷,可是……看看这里,这个漂亮的大房子,周围还有侍nv、卫兵服侍、保护着,如果有选择余地,谁不想要待在这里?

尤其眼前的nv子又给了她一个「幸运」的名字;真是讽刺!她跟这个词汇所表达的意涵未免相差太远了!

但是这些心情,在亲眼看见母亲为了生下她而费尽辛苦时就像握在手里的新雪;很快就为掌心的温度化为水滴自指缝间溜走。

她知道nv人会成功生下她的,否则自己不会在这里,但在亲眼目睹自己诞生的过程时,又不禁为之心焦。

这样挣扎的光景又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血淋淋又黏腻脏w的婴孩终於从母t被拖出来,一直待在nv人双腿间的妇人动手剪掉脐带,轻拍着娃儿的pgu,当哭声自她的小嘴里盈满房间时,所有待在房间里的nv人反而全都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伊莲娜的手臂都被nv儿捏得肿了,但身为母亲的她却是不停安抚着因生产而虚弱的nv儿,那nv人直到把她抱在怀里时,才终於露出了灿烂的笑意来。

费莉丝蒂,希望你是带来幸运,避免战乱的幸运儿……她母亲盯着她看,很快地决定了她的名字。

原来这是她之所以被取为「幸运」的意思?与她的眼睛无关吗?

「你哭了?」白夜的声音将她从婴孩诞生的喜悦中拉回。费莉丝蒂感觉到脸颊间的sh意;她撇开头,紧抿着嘴抹泪,白夜善解人意的轻拍着她的肩膀,直到她心情重新平复过来。「目睹自己出生的机会很是难得……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哪里奇怪?」

「你母亲为何会留在自己原先生长的家里生下你呢?」白夜抚着下巴,随着他眯起眼睛,眼尾的皱纹因而加深许多。「照理来说她应该要待在夫家才对。」

就像贝菈如果出嫁了,也会住在她所嫁过去的地方,而不会待在原来的裁缝店。费莉丝蒂明白了白夜所提出的质疑,但她更好奇——「为什麽白夜先生总能注意到与旁人相反的事情呢?」她忍不住嘟着嘴提出质疑。

白夜先是一楞,然後豪迈的大笑起来。「费莉丝蒂开始学着跟我讨论有关於个x上的问题吗?真是有趣!是啊,我总是想到常人没注意到的事。」

费莉丝蒂仍然注意着抱着自己的nv人;那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关怀眼神。「我的母亲为我的诞生而感动喜悦;既然是这样,那我又为何会被丢弃?」

「我也很想知道。」白夜g起唇角,轻抚鹿颈;随着巨鹿一个跳跃,她们穿过雾里,又来到了大宅外头,但是原先只是显得老旧的墙面,现在被费莉丝蒂所没见过的巨大工具丢出的石头砸穿,武装士兵挥舞着刀剑攻击,其中也夹杂了几名拿着农具的农民;他们涌向原本看起来坚实巍峨的大门,利用手上的武器在卫兵身上刺出窟窿来,场面一片混乱。

是母亲口中所提到的「战争」!她的诞生没有为家里带来「幸运」……

费莉丝蒂不忍看这麽残忍的景象,於是掩住自己的眼。白夜让鹿载着她们离去,她回头遥望,在墙上瞥见一丝火光;那悬挂在墙面以及立於墙头的旗帜为火焰吞噬!

「我呢?妈妈呢?伊莲娜呢?」费莉丝蒂慌张着四处张望,但是巨鹿跑得很快,那闪亮灰烬点亮了四周,却也让她的视线遭到了扰乱。

白夜没有回答,只是放任身下的鹿不停奔跑,直到鹿稍微慢下脚步,费莉丝蒂才听见他的叹息。「费莉丝蒂,一个孩子的出生无法消弭这一切;有实力的领主相互并吞领地,这也很平常;你出生的时候不是发现卫兵们充满戒备?其他领地的领主果然攻打过来了,还夥同他原本领地里的农民作为内应。」他顿了顿,而费莉丝蒂低着头凝望x前发出紫蓝光芒的怀表。

「你母亲跟伊莲娜一定带着你逃走了,牠会带我们找到她们。」

她是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家。费莉丝蒂感到错愕之余,对於自己原本的偏见也感到羞耻……不是母亲不要她,她们不是故意遗弃她,是吗?但……又为何她会出现在白夜手上,辗转让白夜将她送给爷爷喂养?

她们往北奔走,在另外一个领地的小镇中终於找到了母亲与伊莲娜她们的踪影;护送她们出来的除了几名士兵之外,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那个男人双眼细长、身材瘦削,说起话来的声调非常斯文,吐露的言语却是尖锐刻薄。从年纪与穿着推断,她终於能肯定他就是当年抢走伊莲娜的领主。

白夜带着她偷听老人与此地领主的秘密会谈;在失去自己的领地之後,老人仍野心b0b0的妄想借助他人之力夺回自己的领地。老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嘴脸令人厌恶,费莉丝蒂原想催促白夜带她离开,但在听到那句附加条件时不禁令她惊愕地张大嘴巴。

好吧……除了金钱与土地,我还会献出我的nv儿,如何?安洁拉的美貌可是众所周知的。在那一瞬间,身分本该是她的外公的老人顿时化为吐信的毒蛇,随着他这声条件开出,对头那个又矮又胖的领主登时笑颜逐开——这男人心动了!

「所以他把母亲卖了!我的天!他怎麽可以?」费莉丝蒂哑然失声,不敢相信这个老人竟能为了自己的权力作出这种事!

白夜对此毫不意外,「这就是yuwang的可怕,老人只渴望权力。」巨鹿蹬跃进入雾里,再次出现在母亲与她的身边时,只见母亲抱着她四处逃窜;那个老人伸手过来抢夺她,口中吼着就是费莉丝蒂耳熟能详的恶毒话语——被诅咒的孩子、带来不幸、战乱与si亡。他们争夺的过程几乎要将那座布置得整洁舒适的大厅弄成废墟。

费莉丝蒂却察觉了老人真正的意图。她的异se眼眸只是藉口,因为她要利用送出母亲以换得夺回领地的机会,在这样的要求之下,b较起已婚、生过孩子的母亲,谎骗母亲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更能提高其价值。

就只是这麽几幕,她对老人的观感已经不只是厌恶,更是彻头彻尾的心寒……这居然是她的外公!

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的脖子快被老人掐住了,母亲为了保护她就连衣裳都被撕破,最後是伊莲娜加入战局;伊莲娜接过原本被母亲紧紧护在怀里的她,就当母亲回头阻挡着yu置她於si地的老人,巴望着她伸出援手时,却听见伊莲娜对着老人大喊:你要这孩子永远消失对吧?我会如你所愿。

好!伊莲娜,不愧是我的好妻子。

母亲脸上浮现出遭到背叛的神情,但老人反过来架住了虚弱的她;方才要不是凭着一gu保护费莉丝蒂的冲动支撑,她根本无力与老人抗衡。母亲哭喊着想要回她,但是伊莲娜冷漠的转身离去,对於母亲的悲痛丝毫不予理会。

伊莲娜於是抱着年幼的她离开屋子,那是个天se昏暗、下着雪的夜晚;白夜催促着鹿跟上,只见伊莲娜抱着孩子在街上徘徊;费莉丝蒂光是听着她的脚步声也能猜出她的旁徨。

「然後她就遇见了你吗?」

「没这麽容易的,还没到白夜时分。」

伊莲娜待在夜幕低垂的可怕街道上一整夜,等到清晨之後,她毅然决然地离开这座城镇向北走;年幼的她渴望着n水,垂垂老矣的伊莲娜只能以牛r或其他动物的n水喂养她。伊莲娜带着她一直走一直走,这段艰辛的旅程维持了几天,终於,伊莲娜受不了跋涉的劳累倒下了。

当时的她距离下一个聚落还需要大约两天的路程;她的出逃也无法将费莉丝蒂带离城镇太远,奄奄一息的她在倒下前发出衰弱叫唤。

费莉丝蒂着急的想听清楚她说些什麽,於是她做了一件冲动之举——在未经白夜允许的情况下跳下鹿背!

「费莉丝蒂!回来!」白夜的声音变得悠远,他朝她伸出手,却仅能抓住她的衣角;跳下鹿背的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白夜的魔法保护;她陷入原本为巨鹿所轻易穿越的「雾」里,身上的羽衣被雾侵蚀、刮擦,令她头晕目眩!明明伊莲娜——外婆就近在眼前,她却无法伸手靠近!

不行,她要冲过去!费莉丝蒂奋力挪动脚步,朝倒下的伊莲娜伸出手,即便是衣服破损、手臂割伤依旧无法动摇她的决心,终於——她成功了!围绕在身边的「雾」完全消失,她身上的羽衣受到一点损害,就连脸颊也感受到割伤的疼痛,但是,她终於来到伊莲娜面前。

「你是……」伊莲娜看见她了!费莉丝蒂与伊莲娜视线交会,0露的肌肤顿时忍受着如刀一般的寒冷。她握住手上的弓蹲了下来。

「我是……亨利的……朋友。」情急之下,费莉丝蒂只好搬出爷爷的名字。

伊莲娜在听见「亨利」之後登时热泪盈眶;风韵犹存的脸容溢出笑意,她忙问道:「亨利?他还活着?我听说他在收到怀表之後就离开了,我没再见过他……他好吗?现在人在哪里?」

「他,很好;也很想你,他现在一个人生活在远方的克特镇。」费莉丝蒂靠近伊莲娜,想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不料伊莲娜在她靠近之後,脸上的笑容像是冻结了。

「你的怀表……跟我当年送给亨利的,很像。」

伊莲娜伸出一手,她原以为会碰触她脖颈间的怀表,不料她只是盯着,似是缅怀着她与爷爷当年相处的时光。费莉丝蒂不敢出声打扰,紧紧咬着唇,担心自己一个冲动,那声「外婆」就会不小心脱口。

「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安洁拉所生的这个孩子落入拜尔德手中。」拜尔德就是那个冷酷的老人,拆散她与爷爷之间联系的领主。费莉丝蒂双手平摊,接过了仍是婴儿的自己。「孩子,就拜托你了。」

婴孩在伊莲娜的保护之下睡熟了,过到她手上时还能看见婴孩挥舞着小手,似是在抗议。费莉丝蒂抚0着包裹自己的这块红布,果真如爷爷所言,这质地又滑又细致,远b白狐毛更加柔软高贵。

「我会的!我会把这孩子交给一个疼ai她的人。」

似乎是因她的保证而感到放心,伊莲娜终於像断了线的木偶倒卧在雪地里,闭上了双眼;她的生命已经抵达尽头。费莉丝蒂忍不住哽咽,在视线模糊之前确定自己看见了外婆嘴角的那抹安详笑意。

「费莉丝蒂!」白夜难得气急败坏的骑着巨鹿跳了出来,像是花了一番手脚才终於穿透时之雾进入她所在的这个时空里。「那个婴儿……」有着爷爷外表的白夜紧盯她怀里的婴儿,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可怕的怪物。

费莉丝蒂终於放胆低喊了一声,「外婆……再见。」她抹着眼泪,起身的同时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婴儿。

白夜的脸se登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只能尴尬地掀起唇角,「那个……白夜先生,麻烦你。」她捧着婴儿时期的自己,将之推到白夜面前。

他的脸se似乎变得更难看了。

12

在把她与婴儿时期的她同时拉进「时之雾」里,带着婴儿来到更北边的克特镇,完成了「运送」任务之後;白夜与费莉丝蒂终於松了一口气。

「这下子,你还能不承认自己是个幸运儿吗?」白夜半是责怪半是揶揄地对着她说;费莉丝蒂只能尴尬地低头掩面。

「真是太乱来了,你没想过万一你就被留在那里会发生什麽事吗?」

费莉丝蒂登时一楞;白夜的语气虽带着笑,但仍较之前要重一些。「如果我……没被你带回来会怎麽样?」

「你就再也回不去正确的时间点了;如果没有我,你是无法穿越如此厚重的时之雾的。」

「那……我是不是就会……消失?」

「会迷失在时空里;费莉丝蒂,时间与这个世界并不如你所想的单纯,过去与现在,以及未来同时并存,只是中间被雾所掩盖。」白夜就像是弄明白了什麽,恍然大悟着说:「原来……早在你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所处在不同时空的你遇见了我,并且将我带到婴孩的你身边,所以……是你救了你自己。」

费莉丝蒂仍是一头雾水,不过至少明白了白夜所说的「自己救了自己」的意思。

「难怪我对於年幼的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儿……」白夜笑瞧着她,最後视线落到她x前的怀表。「时间似乎快到了。」

短针的大刻度已经来到她们必须分离的那一格之间;费莉丝蒂惊讶之余也有些感伤,想不到……这一夜已经来到尽头。尽管经历了许多事,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也只是眨眼瞬间。

「回去吧!我们得把握时间。」

巨鹿载着她们重新迈开步伐,就像带她穿越最一开始的层层雾里,跑了一段较长的路途,最後终於回到她与白夜相遇的驯鹿湖。

湖边的雪覆盖着青苔,这里的景se彷佛凝结了;就在这个静默的当下,费莉丝蒂不无犹豫的开口。

「白夜先生,我、我还有最後一个愿望……」

「想知道安洁拉怎麽了,是吗?」白夜先行跳下了巨鹿的背,也准确地说出她心中的想望。

费莉丝蒂惊讶的点点头。「是……我想知道妈妈过得如何。」她还与自己处在相同的时空吗?

白夜又摘下他的高筒帽,他往帽里一看,「啊,还活着,你母亲还活着;而且仍生活在我们刚刚看见的那个城镇里。」

「她嫁给那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了?」

白夜点点头。「似乎过得很幸福。」那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对曾经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母亲很好?「费莉丝蒂,经过这一夜,你应该了解一个道理。」

「什麽道理?」

「误会是造成内心不平、谣言、恐惧,甚至导致怨恨等负面情绪的由来。」白夜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母亲不但没有不要你,反而用尽全力的保护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还有你的外婆;你的眼睛不是造成一切不幸的源头;b较起自己,你的爷爷远b你辛苦,但也活得b你更加坚韧强悍;而你的到来同样救赎了他。」

费莉丝蒂不禁红了脸,她深深地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耻。「对不起……」

「无须道歉,并非每个人都有得知真相的机会跟勇气。」白夜轻拍着巨鹿。「我会带你去见你母亲,这次不用穿越雾;她现在应该睡得正甜,去吧,这是今晚最後一趟旅程了。」

巨鹿载着她掉头;她没想到他居然不陪她一块儿去!「那你呢?」

「我就是鹿,鹿也是我,我们是白夜;最後一段旅程,多话的我最好还是别跟吧?容我提醒你,五点前你必须回到这里来;你们处在相同时空,所以不需要再冒险。你要说什麽就跟她说,她会听得见。」

白夜弯腰对她行了个礼。「再会了,费莉丝蒂。」

就这样分别了?费莉丝蒂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巨鹿已经带着她向前飞奔,她只能挺直身躯,对着留在原处的白夜挥手告别。

仰起头,天se已经渐渐亮了;她要乘着牠前往遥远的南方。

13

在进行旅行的途中,巨鹿像是在她心里说话一般,把伊莲娜si後母亲的遭遇约略告诉了她。

老人以母亲为筹码交换了反攻的兵力,不幸的是,他自己却在征战的过程中被自以为亲密的同盟夥伴派人杀si——就是那个又矮又胖的领主下的手。

即便对老人心狠手辣,但他对母亲却是极好的;母亲待在他的城池里安稳地度过後半辈子,也为他生儿育nv。并且未曾计较过她曾结过婚甚至生子的过往。

费莉丝蒂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那样背信的男人居然如此善待自己的母亲,连她听了都要感到意外。

无须意外,权力与ai情可以是一件事,也可以是毫不相g的两码事。

她喃喃咀嚼着这个词汇。「ai情……吗?」

在橙hse的金光下牠带着她高高跃过城墙;此夜已经到了尽头,底下已经有不少平民默默工作着。她们没有「雾」保护,因此需要避开耳目。

不过牠仍是带着她迅速闯入这个戒备森严的领主大宅,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闪过众人的耳目,最後爬墙钻窗窜入一间大房间;费莉丝蒂因而心跳加快,除了担心会被旁人发现外,也不禁为即将与母亲会面而忐忑。

但她没有太多准备时间。白夜将尽。费莉丝蒂,去看看她吧,你的母亲就在那里。牠在距离床铺数尺前停下脚步,催促着,要她自己过去。

费莉丝蒂踏上光洁明亮的石质地板,这才又想起自己并非穿着靴子,从未穿过这种踮着脚的鞋子行走令她的脚步跌跌撞撞,她几乎是趴伏着跌向母亲的大床!

她以双手撑住床板,勉强不让自己压在母亲身上;母亲轻轻翻了个身,便要让她差点失声惊叫。即便上了年纪,母亲美丽依然,她的头发不像外婆是红se的,反而是如夜se般的深黑,但黑发间仍夹杂几丝明显的白。在她之後,母亲又生了几个孩子,最大的男孩也有十岁了吧?不过她没看见自己的「兄弟姊妹」,这间大房间确实只有母亲一个人。

「妈妈……」费莉丝蒂的手悬在空中,就在手即将要碰到母亲的脸颊时停下动作。

「我是费莉丝蒂。」

眼前的母亲似乎因她这句话而微张开眼,正熟睡着的她似乎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但费莉丝蒂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她好想抱抱母亲,跟她说这些年来自己的遭遇……尤其是在回想起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她逃离老人的捕捉的那一刻。

母亲是ai着她的!没有什麽事情b得知这个事实更叫费莉丝蒂欣慰。

「费莉……丝蒂?」母亲茫然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彷佛是想藉由触碰来感觉她。

费莉丝蒂望着她白皙的指尖,伸出右手与之相碰;母亲的手柔软又温暖,足见她被男人照顾得很好。她的母亲……

费莉丝蒂,有人来了!巨鹿的提醒就像是号角般响亮,只有她能听见。

她咬着唇,ch0u回与母亲交握的手。「我过得好好的,请您保重。」她回头准备爬上鹿背,母亲的手仍眷恋的悬在空中,彷佛在呼唤着她;她只能含着眼泪挥别。牠再度带着她从窗口离开,在跃出的那一瞬间,费莉丝蒂彷佛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巨鹿温和的声音再度自心口里散出。她会来见你的,有朝一日。

费莉丝蒂放任自己哭出声音;她无力回应,只是附和着牠所说的话,不停不停地点头。

牠就像是生出翅膀,在空中带着她飞翔;远方山头浮现出金hse的光芒,她迎着冷风,觉得心里从未如此快活过。她被闪亮的灰烬包围着,每一次呼x1都彷佛充满活力。

她满足的闭上眼睛。

14

安洁拉已经许久许久没梦见自己的nv儿了。

她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竟伸出被窝,触碰到y茧的刺痛感几近真实,真实到她以为那并不是梦。nv儿的异se双眸也变得清晰很多,右眼的金h宛如朝yan,而左眼的深邃墨蓝犹如黑夜里的宝石低调璀璨。

她还闻到一丝淡淡的花香……

「夫人,您为何在哭?」服侍着她的nv佣朝她递出热毛巾时发出疑惑;她眨着眼睛,揩去眼眸里的泪时露出温柔浅笑。

大概是因为……她做了个美梦吧?

***

费莉丝蒂再度睁开眼时,发现身旁的营火还微微散着刚熄灭的余热。

白夜之梦随着夜幕褪去而结束,只有她仍为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悸动不已。

那如梦似幻,却又无b真实的往事历历在目,紮紮实实的填满了她空虚的内心。

她握着弓起身,身上的衣着就像她从村庄离开时丝毫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她x前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怀表。

怀表上还散发的铃兰的余香,紫蓝光芒正在消失;握住它的手发出微颤,她打开表壳,指针仍维持在白夜结束的当下。

就让它维持在这一刻吧?

费莉丝蒂仰望着逐渐闪耀的暖h天空,彷佛重新找到了希望。

「谢谢你……白夜。」

《全文完》

时刻已近深夜,外头天se仍微带着亮光。屋内的男人往火堆里添柴,让逐渐黯淡的火焰重新充盈屋内。

木格子玻璃窗凝结了一层薄薄白霜,以指腹轻擦,在其中一片窗格擦出透明;外头的雪终於停了。他仰望着自家屋顶,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熄灯之际,耳边一道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哭声传至耳际;是错觉吗?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不应该听见如此奇诡的声音。

他循着哭声来源走向墙边,经验与职业习x告诉他没听错——就在外头。

似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哭声更响亮了。男人嘴里咕哝了几声,抓起酒杯往嘴里送进烈酒当作燃料。

如果不是「那玩意儿」在作祟,而是真正的婴孩怎麽办?可有谁会傻到在这种时机出外将婴孩丢弃?

戴上皮革帽,抄起翻动炭火的铁叉;男人一面嘟囔着自己ai管闲事,打开门的瞬间立刻风雪大作!

奇怪?风雪明明停了……男人拉低帽沿遮挡,就在有限的视线范围里,在狂乱的雪花里竟闪过一丝白se衣角——那是裙摆,而掩盖在长裙之下的,却是一双0足,就踏在绵密松软的新雪之上。

怎麽可能!在这麽冷的天气……男人如此思索之际,风雪立刻转化为轻柔的细密雪花;他终於得以看清神秘客的长相。

是个罩着白se衣衫的nv人,那个nv人拥有着漂亮鲜yan的红头发,一双眼眸细长而温柔,一如他印象里的模样……印象里?男人在脑海里思索着来者的名字,他们视线仅短暂交会,接着,她转身离去。

「喂!等等!」他的声音在足以凝结水气的寒冷中激荡出回声,「伊……」他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可那人迅捷如狼,转瞬间便自他视线范围内消失。

风雪也停了,男人伸出的手背停留雪花一片,耳边在那瞬间什麽也听不见——唯独自己的心跳声。

不可能是她、绝不可能……但为什麽能有人长得如此相像?

婴孩的哭声将他唤回现实。

他喘了几口气後,低头搜索声音来源;找到声音来源并非难事,婴孩以红布包裹着,就搁在木梯最上面一阶;他将之抱了起来,这轻盈的身躯x1了寒气就像冰块!

他为之一凛;知道自己要是再迟疑几刻,这孩子恐怕就活不成了。孩子还很小,似乎是刚出生不久,包在红布里的小脸双目紧闭,鼻头与脸颊因冷寒而冻红,哭声很响亮。

「你母亲还真狠心。」婴孩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後哭得更加大声。「好吧!好吧!算我说错话,唉……」

他又瞧了瞧臂弯里的婴孩,不预期的在孩子的颈间看到一丝银光,他好奇的探了探,指尖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冰凉感,他取出观看,上头似是刻了字……

果真麻烦的日子总会引来麻烦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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