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对看客们道:“打今日起,我便是店家了,但我平日里琐事繁冗,无暇顾及赌坊的运营。今日若不是各位主持公道,在下便免不得受这委屈。所以,我决定由几位老主顾联合管理,其他赌友们一起监督,其利润我只收五成,剩下的权且当我请兄弟们吃酒了。”赌客们纷纷叫好,还有些人申请管理赌坊。
白颜作揖告别,毕恭毕敬的说:“那便有劳各位妥善经营了,在下告辞。”汉子们一一拜别,送二人出坊。“妧姐姐,我们走。”“是。”
待二人走远后,秦妧便小声问道:“公主是如何做到的?”白颜神秘的眨眨眼,笑着说:“当然是应了那位老庄家的话,出老千咯。”秦妧狐疑的问道:“这几乎不可能!方才那一众看客紧盯着你,哪来罅隙供你出老千?公主莫不是哄我?”白颜解释道:“出老千也有很多方法。想要知乎其法门,先得知晓其根本。天,地,人,我,叫做牌九。古往今来,牌徒们在牌场上利用千术,颠倒黑白,出奇制胜。其手段多样,方法更是不胜枚举,我方才使用不过千术中常见的袖箭——就是把一张牌藏在衣服的袖子中以备用,我方才是在那老庄家得胜轻敌时放牌,在众人惊诧间收牌。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秦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可公主久居深宫,又怎习得这民间之法?”白颜道:“那可要多亏天经阁外的那群小太监了。”秦妧:“赌博技与这群太监有何关系?”白颜:“姐姐莫着急,且听我说。一次我正要去向父王请安,刚出经阁,便隐隐约约瞧见池塘假山后藏匿着一群太监,不知做什么营生?我便好奇的去看。眼见他们手中掷着如指般的小物块。我厉声斥责,一小太监慌了神,就什么都告诉我了。那叫骰子,这叫骨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竟让我发现他们赌博,为首的那个陈太监为了不让我向兰萸姑姑揭发他们,便教了我许多民间方法。”秦妧:“宫中明令禁止赌博,这帮不要命的,自己玩也就罢了,竟还教公主。”白颜道:“宫中亦明令禁止私自出宫,怎得妧姐姐不守规矩?”秦妧戏谑道:“若说事情成因,待姑姑苛责,便是公主威逼利诱。”“公主,奴婢还有一问。”白颜笑道:“我的好姐姐,方才呛起人来可厉害不过了,而今怎么说这些话,谁又把你当奴婢了?有问题便问,谁轻贱你了不成?”秦妧:“公主又说笑了,只是这老庄家混迹多年,怎的看不出你出老千?”白颜道:“他当然晓得我出老千,没有细说的原因当然是……”
“因为那个老庄家,他也出老千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片子出老千谁会在意?但若是一个被封神的人呢?他不在意盈利也要在意名声。对吧,公主殿下。”二人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白颜闻言笑道:“公子当真是耳聪目明。不过,可得当心着些了,小心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才是。”身后男子道:“这天下都是公主的天下,区区一间堵坊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下既然带出公主出游,自是半字也不会泄露。”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天下不是我的,这赌坊却是,公子还有何事?”元公子走近,在白颜的耳边说:“这天下不过你我二人家族门计之私,你该明白我的心意。”白颜转身,后退几步,看向元公子。元公子:“公主同我一道用膳?”白颜:“你?凭什么。”元公子:“因为公主舍不得我。”白颜闻言冷笑道:“既然如此,本公主当真舍不得你,留下吧!”“谢公主”
秦妧看着二人有来有往,颇为不解。
三人本欲回驿站设宴。白颜道:“元公子远道而来,还未尝过樊楼酒菜吧,本公主今日便尽地主之宜,做东请公子雅间一叙?”秦妧:“公主,不是吧?你逃出来玩都带几箱金银?”白颜:“妧姐姐玩笑了。”元公子:“在下素闻樊楼乃天下第一楼。刘子翚诗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白颜回道:“没错,这樊楼之贵,金樽玉酒玉盘珍馐,当真算得平常。纵是王公贵族,也不得常来樊楼,不过……”白颜顿了顿“只不过,我去吃酒便不要钱。”二人闻言俱不解,白颜轻笑:“到了便知。”
三人终是到了樊楼。这樊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整体建筑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只见小二们殷勤的簇拥着三人,白颜道:“请刘管事出来,就说颜儿来访。”小二们连声允诺,将三人请入楼上雅间。
及三人入座,秦妧按捺不住的问道:“公主,这樊楼本就贵,更惶论这雅间了。”白颜方才解释道:“我当然知晓,因为这樊楼……本就是我家开的。”秦妧道:“什么?”元公子闻言也诧异的看向白颜道:“可……这樊楼不是静王开的,相传是一民间妇人开的。”白颜对此反应意料之中,说道:“这樊楼之主人,便是我舅母张氏。背后若无朝中势力,一普通民妇开得樊楼?”
不一会儿,刘管事进了雅间,作揖道:“公主!多年未见。”白颜见刘管事便喜不自胜道:“阿姐,快来坐。”元公子闻言不解道:“阿姐?这位刘管事是……”白颜道:“还未来的及介绍,这位刘管事就是我舅母的亲女儿——叶叶。”白颜见刘管事仍站着,起身拉她至身边入座。刘管事自是推脱不肯,道:“在下粗鄙,怎敢与公主同席?”白颜洋装生气道:“你们瞧她,又耍起大小姐脾气了,阿姐不同坐,颜儿便再不来吃酒了。”刘管事执拗不过,只好从命。白颜对二人说道:“只可惜舅舅舅母唯有这一个女儿。因此,叶叶姐姐尊贵程度不亚于公主。”“阿姐小时,曾被寄养在宫中。后来被舅母接回去培养成了如今的樊楼接班人呢”刘管事闻言笑道:“公主还是老样子,就会哄人。”说罢对婢子们道:“还不快开席。”“是,掌事。”
不一会儿,一道道美食就被摆在桌上,婢女们一人端着一种佳肴,井然有序的送进来:佛跳墙、黄焖鱼翅、烧鹿筋、爆炒凤舌、荷包里脊、樱桃肉、百鸟朝凤、清炖肥鸭、鸡里蹦、桂花鱼翅、白扒四宝、仿膳饽饽、凤凰趴窝、凤凰展翅、凤尾群翅、芙蓉大虾、宫保兔肉、桂花干贝、虎皮兔肉、鸡沾口蘑、金糕、金钱吐丝、金丝烧麦、金鱼鸭掌、咖喱菜花、栗子糕。
竟还有淮南柑橘。秦妧:“这时令,柑橘何来?”白颜笑称:“阿姐真是煞费苦心,一骑红尘妃子笑啊。”刘管事道:“不对不对,是一骑红尘公主笑,无人知是柑橘来。”白颜闻言娇笑:“好姐姐,帮我剥个吃。”刘管事:“好好好,能取悦公主的,可真是好柑橘。”白颜:“那阿姐岂不是顶好的柑橘?”众人闻言都笑了。刘管事:“我的颜儿,当真是原来的颜儿,得理不饶人的牙尖嘴利还真是一点没变,哈哈哈哈。”
刘管事道:“今日如此高兴,不如请酒来,小酌几杯。”白颜闻言色变道:“阿姐,不如……改日?”刘管事道:“无妨,无妨。来人,将静王赐的鹤年贡酒呈上来。”这厢,婢子们闻言皆不敢从命,刘管事的贴身侍女上前道:“小姐……这……夫人不许您喝酒……”刘管事:“还不快去温酒!”贴身侍女道:“这……您喝不得啊。”转而向白颜道:“公主殿下,您快帮我劝劝小姐,您也知的……小姐她……”白颜皱眉道:“不必多言,去取酒便罢,备马车。”贴身侍女道:“是。”
婢女取来酒盅与酒壶,斟满予刘管事。刘管事轻呷一口便面色蕴红,即刻醉倒在桌上。”白颜见此情景泰然的对贴身婢女道:“马车已然备好?快送叶叶回府。切记,夫人问起来该如何回答,无须我多言吧。还有,今日我来过的事,不得善传。”“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