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大人!快退守城墙,快去找救兵。”
一只水囊出现在了视线中,王修微没有去看身后动静,她背对着问道:“你杀了他?”
木青将水囊递给小女孩后,轻轻摇头道:“杀这种人?我怕脏了我的手。这人有些可恶,所以我让他躺床上几个月。”
木青这次出手已经极为拿捏分寸,连三分力气都没用到。只因为那个胖子完全就是个普通人,除了那一身肥肉,体内连一丝内力都没有。
“咳咳,咳咳。”小女孩接过木青的水囊猛灌了两口,清澈的大眼睛多了几分亮光,“好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木青也蹲了下来,“那你先告诉我的名字吧。”
小女孩稍稍后退了一步,身体有些绷紧,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瞧了木青和王修微两眼,才轻声道:“我叫澹台静。”
木青看出了小女孩的戒备,没有再去问她的家世,问道:“你在城门这里待了几天了,这进城收钱的规矩何时有的?”
澹台静摇头丧气道:“就是我盘缠被偷,刚到这边的那天,大概是三四天前吧。”
“你饿了三四天了?”木青一脸惊讶,看着对方脸上的泥灰,猜到有可能是这小女孩自己抹上去的也不一定,笑着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簇拥在这里?都是逃难的吗?”
澹台静摇头道:“他们应该是逃难的,想出晴川州,结果连这座城都过不了。”
王修微问道:“那你呢?”
“我?”澹台静一双大眼睛看了看面前这个糕点还不错的女人,小嘴一瘪道:“我本想溜达溜达,从晴川州再去幽炎州逛逛,结果包裹在路上被人偷了。”
“那里面有我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我偷偷攒了好久的盘缠。”
小武陵也凑在一旁听着,此时一脸惊讶地打量着澹台静,说道:“你这么瘦瘦小小的,竟然敢一个人到处跑?”
澹台静轻哼了一声,挺胸抬颌傲娇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体验人间疾苦,在做扮演在修行,不然我一根指头能打十个你。”
“是是是。”小武陵心里发笑,连饭都吃不起了,还体验人间疾苦,不过他看着澹台静瘦瘦小小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妹妹,挑眉一笑也没做反驳。
木青耐心听完后,不报希望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逃难吗?”
澹台静故作大人模样道:“还不是这晴川州好死不死地,换了个老大呗,连带着这些托庇在老大小弟下面的百姓,也只能惶惶然然埋头逃命,连田都不种了。”
木青蹙眉道:“锦官城城主才换,这些人应该是逃了很多天了才对。”
王修微眨了眨眼睛,轻声解释道:“木青弟弟可能不知道,锦官城城主换人之前,下面这些小弟,嗯,便是晴川州其它城池的城主,还有一些地主士绅早已经动了。毕竟地盘都是死的,谁先投靠新主子,谁就能分得大一些好一些。”
她指了指蜀乐城,缓缓道:“比如这蜀乐城原城主,也许因为忠心也许因为少了几分投机见识,便被闻着血腥味而来的豺狼取而代之了,这种情况,在现在的皇朝时有发生。”
木青点了点头,望着那些双眼无神的百姓,不解道:“他们应该还牵扯不进这些权利斗争,为什么要跑呢?”
王修微叹道:“他们为什么要跑?”她看了澹台静一眼,“小妹妹说对了一些,这些人确实是托庇那些地主士绅之下,说好听点是百姓,说难听点,其实何尝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
“等到原来的地主因为最上层的权利变动而被清洗,他们的财富、土地自然也被后来者取代。”
“这些百姓随着耕种的土地而换了主人,契约照旧,但租却交不上了。”
木青想起沿途所见那些青黄不接无人打理的田野,望向那些双眼浑浊无神的百姓,看向王修微问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种土地了?”
王修微站起来后,望向身后城门处的动静,有些嘲讽道:“权利的更替就算是以你死我亡的血腥手段来完成的,其背后也会持续发酵很长一段时间。比如这蜀乐城城主被取而代之前,那些与其较好的地主士绅,哪有时间去管理田亩之收,前一段时间刚好是春种的重要时间,这些替人耕种田地按时缴纳租子的百姓极有可能拿不到足够的种子,自然种不了土地。”
“而等到新主人上来,这些人只会按照以前的契约比例收粮收租,甚至犹有过之,恨不得刮地三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百姓之前就没拿到种子。”
木青眼里有股低沉的悲哀,点头道:“所以他们就只好埋头逃亡,也许运气好,跑出了晴川州,到了幽炎州,才能重新托庇在土地上过活。”
王修微看着木青的模样,像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一样,笑问道:“没想到公子这么悲天悯人,倒是少见了。”
木青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了那群人身边,视线在这些麻木往后退的人脸上游移,终是在看到一个妇人时,停了下来。
他看着躲在人群后方的那个瘦小妇人,以及妇人怀中的襁褓,妇人的目光与他的目光交汇,似乎亮了了几分,可等到城门打开。几十人的队伍冲了出来,又无可奈何地黯淡了下去。
木青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问道:“修微姐姐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