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可是一点也不霸道哦,虽然是我主动,不过我知道你也想吻我。不要否认,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我有很敏锐的感受能力。”
“好吧,我不否认。你的才情的确很吸引人,就算我贪心吧。”
“你还可以更贪心一点吗?”他把她拥紧了,她说的话令他微微激动起来:“我要你更贪心、更自私地将我的心全部霸占,我要你把我当做你唯一的港弯。”
“你是对的。”
“你同意了?”他的眼睛也笑了。
“你是对的,你可以念文学。”她笑得夸张。
她还在逃避。无妨,他已经很习惯了。
当晚,唐净非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想着汪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耳边仿佛还听见与他合奏的每一个音符。
她忍不住赤脚下床,忍不住走到阳台上凝视黑暗神秘的花园。
这就是爱情吗?教人死生相许的爱情吗?
闭上双眼,她敏感脆弱的心正承受着一阵冲击。
一股凉意使她打了个寒颤。决心不再多想,同房熄掉床头灯,她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安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这个人影宛如幽灵,他慢慢靠近唐净非的床,俯下身,就着月光端详熟睡中的她,双目里闪耀着火焰的光芒,几乎可以将她的肌肤灼伤。
他缓缓跪在床前,双唇急促地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他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住她的,这动作终于惊动了一直呼吸均匀的她。
唐净非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来,她看见一张男人的面孔。
“啊”此刻,她是真的害怕。她已知道那人是谁,但恐惧感依然满布她的心。
那人伸手就要拉她。她拉着薄被,边缩着身子后退,边连连尖叫。
就在那双手快碰触到她时,她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床上。
清凉的水,一滴滴从唐净非微启的嘴流进了咽喉。
“少爷,唐小姐醒了。”管家先松了口气。
“我来喂她喝吧。”接过水杯,汪洋细心地按着喂她,看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他知道她已渐渐恢复知觉。
她终于发现自己正枕着汪洋的手臂,躺在床上。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是他的手一用力,才把她扶坐起身。
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心疼地将身子抖颤如叶片般的她紧搂在怀里。
“别怕,没事了。”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是真的,我没作恶梦。”她已完全清醒,恐惧不再。
是因为她早已知道闯进房里的是何许人?抑或是因为她此刻正偎在他的怀里?
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佛一股电流,从她全身流过,击中她的心。
“还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
“好,那你听我说。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住在后花园那座小楼里的人,是我孟唐叔叔,也就是”
“就是你十二岁那年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里的男人?”她平静地替他接了下去。
他点点头。
她应该再往下问的。可不知怎地。她没那么做,似乎不忍心再在他面前伪装,仿佛她真的一无所知。
“他就是我妈年轻时代的情人。”他困难她说着:“他受过严重的刺激,精神状况不稳定。平常他都待在小楼里,刚才一定是根伯没看好他,他才跑了出来。请你原谅我没早点告诉你这件事,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你放心,我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嗯。我没事了,你也回房睡觉去吧。”她推开他,带着点莫名的忿怒。“再过一个多星期你爸妈就回来了,我也就不用再住在你家,相信这种事是不会再发生了。”
这话触动了他心底的忧虑和期待。
“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吗?做我的妻子。”
“你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了。”
“你在担心什么?”他稍抬音量。“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这一切就顺理成章。我妈很爱我,也一定会接纳我所爱的人做她的媳妇;我爸更不会对这种事有意见。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问题在我,不在你家。”
“你?”想了想之后,他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又想说你还没爱上我,对吗?没关系,我接试萍验。你有充分的自由,甚至可以跟其他人交往看看,我有把握,你最后的选择一定是我。”
“是吗?”
没理她的喃喃自语,他离开了。
充分的自由?她还自问着。这种自由是她自己给的才对吧?一直以来,她都掌握着自己心的方向,要它住哪里走,它就会往哪里走的呀,怎么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并不自由呢?
“冯伯伯,你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奔波,这笔生意就由我去谈吧。”汪氏企业的版图也涵盖东南亚各国,汪洋野心勃勃,很想重整这一块尚有很大开发空间之地,决心亲自出马。
“汪洋,这一去是要跑好几个城市呢,这里的事怎么办?董事长也还没回来,这”冯智光犹豫着。
“这里的事就由冯伯伯全权处理。你从我爷爷的时代起就进入这一行,算是这一行的老资格了,我想爸爸一定也很放心,你就多担待一点,有劳冯伯伯了。”
冯智光没忘记丁汪两家对他的恩惠。他是汪兴文的父亲汪建发的同乡,汪建发创业之初就带着他了;从工人一路做过来,奋斗了将近四十年,现在是汪氏企业下最大一家纺织厂的厂长,在企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没有傲人的学历,但有丰富的实际经验和人生历练,虽然在技术突飞猛进、各种产业逐渐升级的今日,他自觉相形见绌,但他的忠心和勤奋却是绝对可靠,也是无可挑剔的。所以汪兴文至今没有撤换厂长,理由也不全是看在已过世的父亲的面子。
“那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商场上尔虞我诈的事多了,你别太冲动才好。”他对年轻气盛的汪洋叮嘱着。对这位晚辈的才学和生意头脑固然不敢等闲视之,可对于他尚未练就圆融的处事态度不免有些担心。
“我知道,谢谢冯伯伯。”
看了看他,冯智光欲言又止。好几次地想直接打探汪洋对自己女儿所持的态度,为免尴尬,硬是把话都吞了回去,可近来女儿的忧容又看得他很是不忍唉,对这个从小就没了妈的女儿,他一直心怀愧疚。
“冯伯伯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我?”见他没有马上离开,汪洋问道。
“喔。”他笑笑:“是这样的,国琳直吵着要找你,我跟她说你很忙,她老说我骗她,我这个爸爸挺难做的。”
“喔,有空我会打个电话给她。”
看汪洋的样子也不像讨厌国琳,冯智光于是又探道:“你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她的小姐脾气,相信你也清楚,看在冯伯伯的面子上,你多让着她一点吧。”
“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你放心。”
汪洋的回答都是点到为止,冯智光不便再深问,于是告辞,离开了汪洋的办公室。心想也许这门亲事还是等汪家夫妇回来再谈比较恰当。
“叩叩!”
深夜,汪洋返家,马上前来敲唐净非的房门。
“有事吗?”她开了门。
“陪我到花园里走走。”回廊里的灯光下,她清楚地看见他眼底满布血丝。
“你该休息了。”她难掩一丝关怀。
“我想跟你说话,你就陪我下去一趟吧,你也还不想睡,不是吗?”他朝她的床头蹶了下嘴。灯是亮着的,桌上有一本打开的书。
二话不说,她回身取了件薄衫罩上,随他到花园里来了。
“不是想跟我说话吗?”她驻足。“说吧!”
“真没情调耶,你这个样子教我怎么说?”他也停下,佯怒抱怨一句。
她却是笑。“我虽然会弹奏,也会说法语,可是我一点也不浪漫。让你大失所望了?”
不想浪费时间在抬杠上头,他沉沉地说:“我明天出差去东南亚,十天。”
“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你每天晚上都要等我的电话。”
“我不是你的秘书。”
“我会想你。”
“那是你的自由。”
“你呢?你会想我吗?”
她不语。
“说实话!”忍不住,他吼了一声。
她转过身,站到他面前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说吧。”他一脸期待。
“实话。”
他先是一楞,随即跟着她笑。她为自己的笑话而笑,他却是苦笑。
有些不忍地,她收住笑容。
“‘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她幽幽地开口。“汪洋,也许我将来会成为一名修女。”
“什么江?”闻言,他惊讶不止:“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我不准!”
不再细想自己近来的罪恶感,她若无其事地又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修女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就是嘛,”他稍稍安心。“都是你的名字惹的祸,谁给你取这个名字的?”
“外婆。”
“净非,”他还是温柔地呼唤这个名字。“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世吗?我无意揭人疮疤,但是我很想多了解你一点。我是真心的,相信我。”
她深呼吸一口,他的声音里有一股力量,驱使她再一次面对过往。
“我没见过我爸爸,到现在我都不曾见过他。”
“他还活着吗?”
“嗯。活得还很风光。”
“你知道他的状况?那又为什么”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而我,也不想与他相认,我恨他。”
“你的妈妈呢?”
“妈妈生下我之后就把我交给外婆抚养,她独自在外工作,很少回外婆家看我,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可以说,我没享受过母爱。我七岁那年,她因病去世,我倒是见到了她最后一面。”她顿了顿,眼前蒙上一片雾霭。“我是外婆带大的。”
“外婆把你教育得很好,难怪你这么孝顺她老人家。”
他的话提醒了她,她不该再多说什么。然而他却敏锐地感受到她对妈妈有怨。
“你不喜欢你妈?”
她惨澹一笑。“应该说,她不给我喜欢她的机会。我不是在她的期望下来到这个世界的。”
“哦?怎么说?”
“我爸妈并不是夫妻,我妈被我爸强暴了,所以才怀了我。她大概不忍心残害一个小生命吧,于是忍辱生下了我,但她却无法面对我这个小生命;别说我的存在象征着她所遭受的凌辱,她不能跟她所爱的男人在一起,也是她心里永远的结。那分屈辱使她无法爱我,甚至不愿意看见我;那个心结使她抑郁寡欢、宿疾缠身,最后终于病死。”
“想哭就哭吧”他将她拥进怀里。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让我照顾你好吗?”待她停止哭泣,他捧着她的脸,轻吐爱意。
她很用力地摇摇头。
“为什么摇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就表示你信任我,甚至,你也爱我,为什么摇头?”
“你办不到的”她还摇着头。“办不到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扯掉他的双手,她转身跑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