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联合城的军官,只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就是输给这些老朋友……也不可能让给你们……”
这遗言细若蚊呐,形同喘息,听在他的耳中却无比清晰。
雨水哗哗,军官脸上的鲜血还有一丝温热,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妈的!”
他呆立了片刻,反应过来,痛骂出声。
自己完全是被这个求死的俘虏耍了,又一时被他脸上狂热真切的表情震慑——说不定他就是故弄玄虚,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乱了方寸。”
军官一脚踢开尸体。
而哨台上的局面也逐渐稳定下来,士兵们各自寻找到掩体,加上敌人的小箭威力不足,不够穿透自身的甲胄,哪怕带毒,能起到的作用也很有限,不过是骚扰一下。
更何况,就算是正面对敌,军官也完全有信心。
想来不过是猎犬帮余孽。
大不了,就是像一开始那样,再击溃他们一遍——
“嘭!”忽然,远处的岗哨发出一声炸响。
风雨中,视线模糊,看不真切。
军官只能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
“发生什么——”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他脚下一滞,整个人都悬空了——
他们的岗哨,直直地向水面倾倒而下!
木制哨台、悬空栈道的士兵们,原本做好了正面接敌的准备,却不料他们脚下原本应该坚实的‘土地’,直接崩溃!
接连的落水声。
原本就不通水性的他们,又身披厚甲,根本无处挣扎!
高大的建筑坍塌在水里,快速下沉更是带起了一股涡流,将落水的人们尽皆席卷,像是一只巨兽潜在水下,在大口吞噬一般。
“完了!”
带着泥沙的潭水从军官的口鼻尽皆灌入,一时绝望浮上心头。
但是他毕竟身手了得,反应迅速,果断用刀割断了衔接铁甲的熟牛筋,任这身负担降入水底——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再羡慕自己没有如同几位将军一般,穿着那种华丽但又沉重无比的全身甲、帝国武士的象征。
一身轻的军官,奋力上浮。
这一波损失惨重,但也会有许多士兵反应及时,得以幸存。
但,岗哨的倒塌绝非偶然。
到底是……
军官的心跳凝结了。
他在水中,看见了鬼——
突兀的大眼,硕长的鼻子,斑驳铁灰的面皮,深绿色的皮肤……
以及贯穿心口的刀刃。
“这是……什么东西……”
军官痛苦地挣扎着,但从后心突出的尖刀,牢牢扎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脑海中,则忽然浮现出那个猎犬帮俘虏临死前的笑容,像是释然,又像是嘲弄。
“他说的,就是这些人吗……”
下一刻。
鲜血如泼墨的花朵,在水面上一朵一朵,四处绽放。
凋零的人影,则寂寞地沉入水下。
一个沼泽忍者腰挎竹弓,手持忍刀,摆动着双腿向深水潜去……这样的猎杀,到处都在发生。
他们的单个实力,与一般帮众无异。
但南方湿地、水部落出身的他们——此刻是来到了主场,来去如影,鬼魅无踪。
先是一轮竹弓齐射,吸引注意。
再暗中潜入,突然袭杀。
这是他们惯用的标准战法。
几名沼泽忍者,则叼着刀,从岗哨断裂的基座跳入水下。
他们也圆满完成了任务。
如果是猎犬帮守卫,必然懂得防范水下之敌——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让他们进得鲨鱼村来。
然而,联合城疏忽了。
哪怕有大黑眉提醒,一般士兵也根本没有类似的战斗经验。
沼泽地势力彼此知根知底,互相制衡,自成生态。
每一个沼泽地的年轻人,在成年时,都会从老人那得到这样一条忠告:
——永远不要以为你完全掌握了这片密林。
“家佬,又拔除了一个据点。”一个沼泽忍者悬停在水面,向一个人报告,他们都是清一色呼吸面罩、墨绿绑带,看不出分别。
只有水部落中人,才能区分出彼此间的位阶高低。
“嗯,知道了。”
而负责指挥这片区域行动的,正是一名上忍,放在水部落中已经相当于长老级别的存在,他们又称‘智囊忍’,平日里只负责端居南方湿地负责决策,此次行动竟也亲身出动,可见重视程度。
当然,这次连他们的首领影人都先行犯险。
相比之下,他们自己的觉悟倒显得不算什么了。
“还有下一个。”上忍很快拟定好计划。
“家佬,我们不去支援铁穹顶吗?”闻言,手下疑惑开口。
他注意到突袭目标几乎都是鲨鱼村的外围,却绕开了最为核心的战场铁穹顶——而对沼泽忍者个人来说,作为水部落中人,第一次进入鲨鱼村,甚至有机会一睹那整个沼泽地的至高王座……除去胜利,这本身就是令人激动的事情。
“不要质疑家族的决定。”上忍冷冷地说。
强硬是他的习惯。
“我们的力量并不够强,还没有到能正面斩断敌人联盟的程度,”但他沉默一瞬,很快又补充道,“所以只能像一把尖刀,抓住刺击的一刻时机,获得最大战果。”
而这个时机……是那个人争取来的。
尖刀出鞘,就必见血。
“还有一件事,”上忍想了想,再次强调:“不止不能登陆铁穹顶,还要告诉我们的人,不能接近那片水域。”
“是影人阁下的安排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他透过面罩瞥了手下一眼,以对方的权限,在行动结束之前,还不许接触这种层次的机密,“你只需要知道……”
“哪怕是影人阁下,也只能听从安排。”
暴雨中。
上忍扫视了一眼在水面上接连沉浮的尸体。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在赌,拼死一搏,心怀忐忑。
现在看来,却是赌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