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饮了太多酒的缘故,醉意散去,被半空中的风一吹,他竟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些许发凉。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了。
大黑眉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同样是一个身着黑衣的蜂人王子,但体型更加瘦弱一些,和银影这样在沼泽地摸爬滚打过的帮众,显得并不相像。
他的双目顾盼之间,竟好似有一股只在贵族身上才能见到的‘书生气’……不,即便是在贵族中,那也算得上儒雅了。
但这可只是个蜂人。
“这位是……”银影不由开口问道。
“哦,忘了介绍,”大黑眉像是刚想起一般,微微侧开身子,“这是亚穆杜,以后就是你的同僚了。”
“银影前辈是吧?早有耳闻。”那蜂人笑道,如沐春风,“随时听候您的差遣,还望多多照顾。”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
“好说,好说……”银影有些不适应,握住了亚穆杜的手,一触即松。
在这个瞬间,他觉得这只蜂人的手掌,比想象中要硬许多。
……
……
临近傍晚,跳舞骨人依旧热闹非凡。
但是比起往日,这些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老板,怎么不开灯啊!”
有赌徒叫嚷道:“都看不清牌面了!”
天色明明已经黯淡了。不同于以往常年灯火通明、遍布霓虹的设置,跳舞骨人的室内越发昏暗,只有几顶吊扇上的白炽灯还在发出光亮,在地上投出道道晕影。
这对整个酒吧的照明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有这么几盏灯就不错啦,”路过的侍者随口答道,“发电也是要钱的!”
“要不然你去外面砍几颗树,帮我们烧柴?”
当然,现在有钱也解决不了问题。
正如大尖牙此前关注到的那样,现在的跳舞骨人已是没有多少燃油储备——之前之所以还能通宵营业,不过是蓄电池里的电量还充足。
但终归是无源之水,没撑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赌徒哼唧了几声,把纸牌几乎要凑到眼底,看清了字后兴奋喊道:“最后一把!”
这次一定要翻盘!
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
但随着夜色渐深,光线晦暗,便是再瘾大的赌徒都感觉没了兴致,更何况也担心对方趁机出千作弊。
当有第一个人离场后,紧接着的就是第二个。
而没了人陪玩,逐渐的,人流就这么散去,冷清下来。
剩下的除了零星几桌,就只有那些烂醉起不了身的酒鬼,换班的侍者们则纷纷出来收拾残局。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他们要抓紧时间。
这时,隔间门打开。
路梦一行人从中走出,有打扫卫生的侍者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在意。
路梦却走到了他的身边:
“打扰一下,你们的老板在吗?”
侍者没抬头,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要找领班的话,在那。”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
或是喝懵了觉得酒里掺水的酒鬼,或是赌输了钱想要赖账的赌棍……都喜欢嚷嚷着要找你老板。
但是他们哪顾得上这么多人。
更何况,这里的老板身份特殊,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即便是那些帮派里的大佬来也一样。
“不是你们的领班,是跳舞骨人的老板。”
那声音纠正道。
见对方死缠打烂,侍者心中叹口气,放下扫具,正打算推诿,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
“阿林,还记得我吗?”
人形从路梦的身后站出,他一身制服,但露在外面的地方是明晃晃的机械,特征还是很明显。
“骨人……”林姓侍者一愣。
怎么除了自己的雇主,还有其他的骨人……
“忘记了吗?”骨人做出一个怀抱的动作,“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伱是……”侍者回忆起了什么。
“然后你就在我手上拉屎……”
“等等等等!”阿林连忙上前,想要捂嘴,但是骨人的发声器捂住根本没用,“索拉叔叔,你怎么来了?”
“回来看看。”索拉的声音里带上笑意。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这侍者看起来也老大不小了,不过在骨人面前还是丝毫谈不上资历……可能这就是从小带到大吧。
“那这位先生是……”
阿林深吸一口气,脸色由通红转白,从黑历史被揭的泥沼中挣脱出来,转向路梦。
“我现在的上司。”索拉开口道,“带我们去见老板,我也想他了。”
“明白。”阿林点头,又向路梦道歉,“刚刚失礼了。”
侍者知道。
索拉作为积极接触外界势力的骨人,虽然会以服从命令为主,但绝不会轻易把外人带到这里来,更别说求见过去的隐世好友。
能让他这么做的,一定是得到认可的人。
比如曾经的大格雷,以及面前这一位。
这一点,他们老板也是嘱托过的。
路梦示意无事,带人跟着侍者走向跳舞骨人的后堂铁门。
阿林招呼过来其他几人,这些后半夜的侍者多是这里收养的孤儿,从小在这里长大,和白天雇佣的打工人不同,算是核心成员。
他们有人认出索拉,也欣喜地打招呼。
阿林则拿过他们的钥匙,逐一插进门锁里,一齐转动。
路梦在一旁,暗自观看。
以自己的【开锁】技艺判断,这铁门的防护不亚于一所重镇监狱,而锁孔设计则不似当代造物。
即便对方只是闭门不出,要想强行攻打恐怕都不容易。
厚重的铁门激活,应声而开,缓缓漏出一道缝隙。
一股浊气扑面而来,像是阴郁了上千年。
濑户皱了皱鼻子。
哪怕沼泽地的瘴气已经很重,闻到这气息还是让人一时有些不适。
这地方,可能就不是为一般的生物而准备的。
“索拉叔叔,你们进去吧。”阿林拉住铁门,做出请的手势。
再往前,以他的权限其实无故也不得入内。
他们这些员工有另外的生活、工作区。
索拉率先走了进去,不久前……大概十几年前他才来过一次,如今也是相当怀念。
其余人陆续进入。
路梦落在最后,当他迈步而入后,外堂的阿林松开了手,铁门在弹力作用下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响声。
“咔”的一下,复杂的机括自锁。
外面的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里面一片漆黑,无比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