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个愿望被许出的那一刻,自身就凝聚了某种力量。
成千上万盏莲花灯在湖上汇成一片温暖闪烁的橙色光海,仿佛湖面与天空相接,月华与星河一同流淌至湖面。
就在这时,舟向月忽然发现小船附近的原本暗如墨色的水面下忽然涌起星星点点闪烁的光芒,仿佛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水下游弋。
他指给楚千酩和祝凉看:“这是什么?”
楚千酩惊喜地扑到船边:“哇,师弟你运气也太好了吧?第一次许愿,就有灵福鲤出现了!”
此刻,那些移动的光芒逐渐靠近了水面,舟向月也终于看清那是许多尾发着光的锦鲤,在水下围着他们的小船欢快游动。
楚千酩激动不已地一拍他的背:“稳了稳了,师弟你许的什么愿啊?这么多锦鲤,肯定会实现的!”
舟向月还没开口,就被溅了一身水——
那些发光的鱼儿竟然从水中跃出,从他们身边飞跃了过去。
鱼儿散发着或深或浅的温暖金色光芒,成群结队地从水中跃起,像鸟儿张开翅膀一样舒展开长长的透明鱼鳍,围着他们飞跃来去。
一时之间,他们这只小船上就像是架起了数座发着光的流动的虹桥,川流不息的鱼群绽放出火树银花般灿烂的光辉,将这里的水面上下映得如同斑斓的琉璃世界。
舟向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便有一条金红色的小鱼蹦了过来,仿佛格外亲昵地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指尖,又轻巧地一摆尾落回了水中。
他的指尖因为刚才那一啄还有微微的酥麻感,上面留下了一滴透明的水珠。
不知为何,舟向月看到这一幕,忽然就想到郁归尘也会在这里许愿吗?
他会许什么愿呢?
他顿时感觉自己似乎思考了一个蠢问题。
……郁耳朵从来不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傻事的。
而且就算许愿,他能许的愿望不外乎就是那几个吧。
比如说,希望他死。
……
这一晚的泛舟极为尽兴,楚千酩连连赞叹跟着天灵宿许愿果然不一样,很是期待地要跟舟向月约定明年还要一起来放灯祈福。
舟向月笑道:“好啊。”
原本楚千酩和祝凉打算把舟向月护送回家的,但舟向月坚决婉拒了。
翠微山说小也不小,他们俩的宿舍和他住的地方就不在一个方向,而且这里现在安全得要命,实在没有必要。
当然舟向月没说的是,就算方圆十里内有什么危险来源,那危险来源也是他。
最后,两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上小心,才放他走了。
舟向月从人群中走出去,走进了安宁谷的杏林之中,顿时将热闹的人声都隔绝到了耳后。
隆冬时节,一棵棵杏树都是光秃秃的,树林里很是安静。
夜空中的满月很明亮,洒下一地如水月光,在林间的地面上轻轻摇曳。
安宁谷里没有灯,树影在月光下婆娑晃动,但舟向月也没觉得害怕,毕竟这里埋的人害怕他还差不多。
他一个人慢慢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似乎有人声。
舟向月一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杏树下,有一个高挑女子的身影静静立在一座白色墓碑前。
明亮的月光将那座墓碑映得洁白透亮如同冰雕,也照亮了女子一头火红的长发。
这发色太有标志性了,一看就是乔青云。
不过乔青云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舟向月走了过去。
如果他记得没错,那座雪白的墓碑应该是尘寄雪的墓。
没走几步,他听清了乔青云在对着墓碑说话。
“师兄,刚刚我门前的昙花开了。我忍不住想送给你看看。”
不大的白色墓碑上放着一朵盛开的洁白昙花,在清澈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仿佛玉质,隐约有香气扑鼻。
乔青云忽然转过头来:“是谁?”
舟向月从黑暗中走过去,“乔院长。”
乔青云认出他来:“哦,舟倾啊。刚从九鲤湖回来?”
舟向月点头:“对,刚放完灯往回走。”
他想了想,觉得此刻应该礼貌寒暄一下,于是轻声问道:“乔院长,你很怀念尘寄雪前辈吗?”
乔青云一听,忍不住笑了:“嗯,很怀念。”
她抬手摸了摸那块墓碑,“是他把我带进了这个世界……甚至‘青云’这个名字也是他送给我的。”
她来自一个叫叶枯乡的地方。
但因为幼年就被当成童养媳卖到了凤凰岭,所以她对叶枯乡几乎没有丝毫印象,只隐约记得是在一条大河边。